孩子蹑手蹑脚地从我身后走来,我没有回头叫了她一声“思辨”,她很惊奇地问,妈妈,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闻见了气味,宝贝,你口里的蓝草莓味好浓!只有你喜欢吃那种有草莓味的糖……
其实,就算是她没有吃糖,我也知道是她。常常在一起的人,我能嗅出他身上的味道。因为每个人都有气味,且气味都不一样。
孩子身上有正在成长的汗味,我绝对分辨得出。大孩子的汗味和小孩子的汗味又不一样。夏天的体味很浓,冬天的气味,都在衣服上——就算扔进洗衣机里用同一种洗衣粉洗过了,我仍分辨得出。孩子爸的油腻味,我自己的狂躁味,孩子们的书香味……
你嗅得出你世界里的气味吗?
我甚至闻得出到四季的味道。
春天是什么味?无论在哪里,冷冷的风,暖暖的阳光,空气里有残冬的寒气和初春的青草味——那些草味儿淡淡的,愈到后来愈浓,一直浓到初夏。
木棉花遍地,一曲红尘在耳边想起。天边一道闪电,把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夏季送到了你面前——
夏天的气味就很杂了。她原本是热情火辣的味道,却又被各种制冷的味道代替了。她是高跟凉鞋,也是迷你短裤,阳光在户外肆虐,我们却在26度的恒温中舒服。
一盆水倒在地上立马被烫干的泥土味,冻过的矿泉水瓶在手里搓得吱吱响的热腥味,还有空调房里的凉凉的晕味——总是想喝水总是想冲凉的感觉,那是夏天被汗味裹住的烟火味,一直烧,一直烧,烧到某个时候秋来了——
一片黄叶在你面前翻飞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秋天来了。我喜欢秋的味道。那是一种是枯叶被烧着的味道。那是单外套裹住短袖的暖暖的味道。我闻见了空气里的烟味,枯叶味,牛肉丸蘸在沙茶酱里的香味,还有偶尔飘过一丝老男人的烟草味。
秋天所有的气味加起来,都是暖的,就算一场寒过一场的秋雨敲着深夜的窗户,我却仍然在被子里找得到温暖,孩子们稚声稚气地唱着赞美诗——她们一天一天地在询问,还有多久过圣诞节啊?还有多久去教堂看平安夜的圣剧啊?
那个时候,就只剩下冬天的气味了。冬天就是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揉搓着那有点热度的零钱,呵出来一口白气我们就知道气温接近零度了。广东的圣诞红开得很漂亮,而整个北方,只有闪着彩灯的圣诞树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惊艳着,温馨着,喜庆着。
那种气味是火锅的热气和户外的冷气在交锋,他们要交战出中国人的年来,年来了,气氛就白热化了……我只嗅到满世界的烟花鞭炮味,和干鱼腊肉的烟熏味,以及空气里那淡淡的酒香。谷酒?米酒?我记得老家沅江的大街小巷里,有个熟悉的女声吆喝着“小个子甜酒!糯米坨啰——”
那时候,我只闻得到家乡的味道,十里八里只有乡亲味。这种味道让我泪流满面,让我在异乡的深夜,辗转难眠。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想说,我嗅见了你的味道。你知道吗?
淡淡的槟榔味和烟草味。深情而不纠缠,热烈而不失冷静,你曾用这种味道俘虏了我。
那是沅江男人们所特有的味道,我嗅着,品着,回忆着,我的世界里突然满了挥之不去的思念,突然我想沿着这种挥之不去的气味——回……家……回去!回到那种气味当中,沉醉不醒!
所有的气味飘过,我用鼻子招呼。
最后一种气味,却留在了我的心底。
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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