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闻,孟江一带,曾有一段轶事。
许多年前,孤岚山上住着一位医术了得貌若天仙的女子,名唤宋雪姝,是背负盛名的医仙,其人因生于七月十五子时,又称鬼煞医仙。
雪姝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一位温雅如玉身受重伤的青衣锦袍少年。谁想,这少年身份竟如此不凡,是当时名满孟江的“三杰”之首,姓孟,名钰笙,字若诚。
少年经她细心照料,不出半月伤便好了七七八八。
孟钰笙为报雪姝救命之恩,又念及她孤女一人,索性将她带回孟家庄的别院,以宾客之礼待之。
说来这个孟钰笙倒也是个传奇人物,幼时丧父丧母,流浪街头,却在十多年后成为孟江“三杰”之首。无人知晓他师出何门,只知他未及弱冠就建立了能与唐家匹敌的孟家庄。听闻当时作为孟江第一修仙世家的唐家家主唐潇都必须对他礼让三分。
为了保住自己在孟江第一修仙世家的地位,唐潇有意将自家长女许配于孟钰笙,可他每每总会寻些理由婉拒。
“老夫见孟公子至今还未有成家,心想公子身边也该有个知暖知热之人相伴了,若公子不嫌弃,老夫的长女……”
“孟某孤身一人,甚好。”
“老夫长女知书达理,将来定会是贤妻,不知……”
“唐家主,孟某尚未有成亲的打算,还请唐家主另觅良胥。”
“小女倒是对孟公子中意得很……”
“孟某无父无母,恐怕是委屈了贵府小姐。”
“……”
其实,在孤岚山的那些时日,孟钰笙便对雪姝动了心,只是他一直在否认罢了!
心已中意之人,又岂还容得下旁人?
那些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地借口。
说书的人顿了顿,饮了一小口茶,台下便有人相问。
“后来呢?”
“后来他承认了吗?”
“他和雪姝姑娘有没有成亲呢?”
“没有。直至雪姝死在他怀里,他都未曾承认自己爱过雪姝。”
是的,他没有承认。
其实,孟钰笙一旦有空闲之时,便会去别院坐坐,一来二往,两人情愫渐深。
据说雪姝出生之时,天生异象,曾有和尚断言,此女生来带煞,需在寺庙修行十六余年,煞气方能减弱至不祸及家人,只是,往后怕是克夫之命。山间的日子虽说清苦,倒也安乐。和尚待她是极好,他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一 一传授于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如流水般匆匆消逝,十六年很快过去了,家族却没派人来她回府。她并没有感到难过,反倒觉得这边清静的日子甚好。再者,对于那个所为的家,她并没有多少感情。
雪姝是爱他的,只是碍于两人身份悬殊,更碍于“克夫”的宿命,而怯于表明心迹,便默默地将这份爱深藏于心。
孟钰笙怎会不知雪姝的心思,即便雪姝极力隐藏,可她眼里的情愫太过于耀眼,他怎会不察觉?
他素来无心无情,给不了她想要的,便视若无睹作罢!
爱一人是甜蜜,念一人是苦涩。这份爱在心中执着,多看了一眼,心的悸动更深几分!
这样心悸苦涩而甜蜜的日子却在两年后彻彻底底结束。
那夜,仇家来袭,孟家名下所有的店铺、客栈、别院等都不放过。
火光冲天,厮杀声不断,修为再好的她也难敌四手。
当孟钰笙赶到的时候,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在雪姝倒下的那一刻,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靠在他的怀里,弥留之际,柔声问:“钰笙……你是否爱我?”
爱……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的心好空好痛,感觉被了一个洞。
看着他犹豫的模样,她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
“我知道了……”
她的最后一丝温度,他是怎么都是留不住的。
凄凄凉风拂过他的指尖,带走一片片落叶,似在低诉这一刻的凄冷。半晌,他判若疯癫,一手紧紧抱着雪姝那冰冷的身体,一手紧紧握着长剑横扫过别院。但凡剑气所及之处,无一生还者。
“多情自古空余恨……无情更为多情恼……”
台下众人不禁泪眼婆娑,哽咽低泣。
说书人小抿一口清茶,正想说“故事就此结束”,便听见有人这样问。
“后来呢?孟钰笙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呀……”
他把雪姝葬在了孤岚山,墓碑上刻着……吾生挚爱,宋雪姝之墓。
安葬好了雪姝后,他便下了山,凭一己之力屠杀了仇家满门,算是为雪姝报了仇的!
他的余生是在孤岚山度过,在当初的那个竹屋住下,从此不问世事。
他日日夜夜买醉消愁,却更愁……
“这就是孟钰笙的结局……”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是永远。
曾经说过的不会后悔,后来的后来,还有多少人坚定不移地说不后悔?
说书的人信步于城南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长街,心中愈发荒芜,无处安放的孤寂,也许只有在酒里才能消磨。
于是,他绕过小桥行至酒巷……
“嘿!客官,今日要买什么酒呀?”
“一坛青梅酒吧!”
“好勒!客官,请稍等!”
青梅酒……你最爱喝的……如今,也是我最爱喝的……
其实,孟钰笙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换名改姓了罢了!
孟钰笙与宋雪姝的初遇也并非是在孤岚山,他们总角之时便已熟识,孤岚山是经年之后再遇。
他建立孟家庄的初衷是为了报仇,报灭门之仇,而唐家正是他的仇家,这个才是他拒绝唐家大小姐的真正缘由。
他常年在仇恨里辗转,愈发冷情冷心。
宋雪姝弥留之际说的那句话其实是:顾子轩……你会后悔的……
而孟钰笙应道:我绝不会后悔!
宋雪姝医术了得是真,“天煞”命格是假。
她的爱张扬是真,胆怯含蓄是假。
孟钰笙最后的结局并非隐世于孤岚山,而是在自废修为,在闹市中安居,做了一个说书人。
他不敢回孤岚山,因为那里全是宋雪姝的影子。每每念起往事,便是痛彻心扉。那个伤口,许多年过去了,依然难以愈合,说不得,碰不得。
那些记忆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涌,他仰头,饮下坛里的最后一点酒,叹了口气:雪姝,你说得对……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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