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只小黄猫,黄澄澄的皮毛光亮整洁,伸懒腰时拱起的背部像一只清瘦的骆驼,它的声音细小得像一只蚊子,却又多了女子的温婉多情。我们都见她“小黄”。
白天的时候,它喜欢穿过墙头上的迎春花,纵身一跃跳到屋顶上,伸直了双臂,躺在层层叠叠的灰色瓦片上慵懒的晒着太阳。天黑了,洁白的月光穿过小院,静静照进屋里,投射出温柔的光,它悄悄的走进屋里,趴在奶奶的腿上打着瞌睡。
家里有一只小土狗,浑身黑乎乎的,我们都叫他“小黑”。小黄和小黑常常争风吃醋,像两个调皮的孩子,总是争相夺取奶奶的宠爱。小黄喜欢一切圆的东西,看到皮球,便用它灵巧的爪子“踢”给我。它好像知道哪间房里藏了它最爱的毛线团,于是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潜进那间屋,顺走了它的“宝物”,然后躲在沙发下撕咬着,游戏着。
日久生情,小黄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可它毕竟是一只猫,有着属于它自己的生活方式。每天,它会在太阳升起时到屋顶晒太阳,半睁半闭着眼,像在睡觉。当小雀靠近时,它便猛地睁开了眼,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像在和小雀嬉戏逗乐。它动作敏捷,小爪子在空中挥来挥去,像个笨拙的孩子捉蝴蝶一般。可竟是这样笨拙的爪子时常捉住那看似灵巧的小雀。它对小雀似乎不是生物界简单的弱肉强食关系,我曾见它不厌其烦的将捉住的小雀在空中抛来抛去,且抛得极远极高,见我走近又羞涩的藏了起来,却还时时窥视着我,跃跃欲试,又生怕我带走它的玩具。我于是不再动,它又开始新一轮游戏。
中午时分,我们总觅不见它的踪影。可一到午饭时间,它又准时出现在院子那堵矮墙上,喵喵的叫起来。有时,它甚至会提早来到客厅里等候,待我们都起身进厨房,它便乖乖的踩着我们的“脚印”跟了进来。若有一天吃饭时不见它,我们便不停的召唤它,它总会在听到召唤后匆匆的奔向厨房。小黄喜欢吃没有茎杆的白菜青菜以及骨头,它总在我们的脚下喵喵的叫着,像个惹人疼爱的孩子。若是没来得及给它吃,它便会趴在奶奶的脚上,用它的爪子轻轻的刨。奶奶像对小孩一般,愠怒一阵,又欢欢喜喜的把它最爱的白菜杆送到它面前。下午,小黄爱上了鸡圈顶上的阳光,它总是半闭着眼,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却又是那么安详。晚上,它偶尔会同我们一起看电视,大多数时候,它会守着太阳落山,在高高的房顶上与它的猫伙伴们一起玩耍,甚或到更远的地方。可无论如何,小黄也是个乖孩子,午夜前总会从窗户跳进爷爷奶奶的房间,躺在缝纫机上枕着月光睡觉。
自小黄来到我们家里,猖狂得肆无忌惮的老鼠们便不见了踪影,往日里大胆从我们脚下走过的老鼠,现在成了秘密作战的队伍,可我奇怪的是,小黄是怎样不动声色的卸下鼠将们的威风的。从它眼里,我看不到一丝丝胜利的骄傲,也看不到一丝丝战斗的痕迹。人们都说猫成为宠物后已经退化到不能捉老鼠了,我看不然,我家这只小黄仍能让老鼠们闻风丧胆。
我们已经习惯了小黄和它的生活方式。可是,过年的前两天,它却不见了。我们盼着它的归来,数着,一天,两天,三天……在过了不知多少天后,奶奶告诉我,小黄已经走了十三天了。我诧异于奶奶的记忆,更感动于奶奶对小黄的那份情谊。我们在内心盼望着小黄,竟至每天饭前总会在小黄跳下的矮墙边叫着“小黄,咪咪……”我们仍保留着它的碗,每天总会在它的一个碗里加些它喜爱的羊肝,另一个碗里盛满水。我们也留着它睡觉时垫的碎布,期待着它在某天的某个时刻能回家。奶奶常问那时三岁的表弟,小猫什么时候回来。在奶奶看来,小孩子有着一种大人没有的灵性,表弟的话或许能唤回走丢的小黄。每当想起小黄,奶奶总会感慨小黄的懂事。以前,小黄在奶奶的腿上总会翻来覆去,头总枕在奶奶手臂上,可自从奶奶的腿摔伤之后,小黄再也不乱蹦乱跳,也不再趴在奶奶那条受伤的腿上了,头也伸得老远,枕在硬梆梆的沙发扶手上。这么重情重义的小黄,究竟去了哪儿?我们猜想着小黄是否被人捆起来了,否则它一定回来。
听奶奶讲,四十多年前,我家曾来过一只猫,肥得像只球,雪白的毛很漂亮。它连续来了好几天,奶奶看它每天都来,便喂它吃的。它成了我家的一员,吃在家住在家。它还是个捕鼠的能手,那段时间家里居然没了老鼠。好几年过去了,这只大白猫竟无缘由的失踪了。我没见过那只猫,或许它早已死去,但一只猫能在一个人心中放近半个世纪,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裹盐赢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惭愧家贫策勋簿,寒无毡坐食无鱼。”陆游笔下,猫可是捕鼠的能手。“深闺驯绕闲时节,卧花茵,香团白雪,爪位湘裙,回身欲捕,绣成双蝶。春来更惹人怜惜,怪无端鱼羹虚设。暗响金铃,乱翻鸳瓦,把人抛撒。”清代董舜民的《玉团儿》词中,猫清新典雅,娇娇欲滴。猫有千种姿态,万种风情。在文人笔下,猫是可爱娇媚的,但猫除了逗人玩乐之外,它也和狗一样,不用言语也有丰富的情感。
我们还在等着小黄,一个月,两个月……我们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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