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菜市场

每当菜市场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菜市场。

也就是最多步行五分钟的路，我走得快连一根烟都没抽完一半儿也就到了。这条去往菜市场的路，疙疙瘩瘩的路面有些不平，但也格上三两年被市政翻修一次。于是不同的颜色、砖块、水泥都一截一截的拍在路面上，我觉得这很有点现代主义的派头——混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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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搭在路两边的没有啥特别值得称道的高楼大厦，也就是几栋楼、还有闲散或忙碌在马路沿上的修车工人，他们依靠这个地段谋生多年，换了、拆了也还有回来继续着这里忙活营生的人，我曾经打车告诉一个出租车司机我的位置。那司机说熟的很！经常来这边修车、技术好又价钱公道。这就像陕西人吃面一样，老爱去一个地方的老面馆去、几十年不变，喜欢的就是实诚和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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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伙计们讨生活的地段在到达菜市场的路其实很短，也就在过了一公交车站不远的二三十米处。然而就这二三十米似乎也囊括了人一辈子都用得上的东西，面馆、旅馆、银行、医院。甚至还紧凑的有小卖部和几十年如一日的早点铺子老店。我有时候在笑，城市其实不是规划出来的，是人挤出来的，人把啥热闹的事情都能堆在一起，吃喝拉撒睡都全了。

紧挨着菜市场的是一个加油站，开始我很不适应，因为在我印象里，经常会看到美国西部片当中，加油站都是孤零零的，跑来跑去的都是一些牛仔衬衫长袖礼帽的汉子，甚至还有拿着枪很帅的人。哪像我这样急急忙忙给家里买菜的男人婆？

我走过加油站的时候总会想佩服安排这里有个加油站的人，他把啥事都想开了，机器也要吃饭么，人也要吃饭么，一个现代一个传统，这就是古典与食尚的碰撞，这个人是个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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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就在红褐色的墙里面，这样的颜色一直很喜庆也很中国，我觉得每次进去前先看到红墙，就觉得跟过了年一样，心情大好，食欲也大开。

菜市场是坐落在红墙内的一部分空间，这红墙范围大了，覆盖了整个的马泘沱村。马泘沱的意思，其实就是元代蒙古语放马喂水草的地方，当初人很多也很热闹、买啥的都有，人呆在村里一点都不寂寞，吃喝玩乐样样不愁。后来这个村不见了，早几年都搬迁了留下一大片土地，于是在草长莺飞的地上也就就手盖了这么一个大棚蔬菜水果的集市。

每当菜市场 每当菜市场

说是集市，其实一点也不大，也就一亩地的样子，可是鸡鸭鱼肉蔬果米面杂粮生熟都有。一进去，眼睛鼻子耳朵都不够用。到处都是调料的香、蔬菜的翠、水果的艳、各种面食的白与吆喝声的满足。我常看历史，唐朝宋朝的街坊大抵也是这个样子吧，那时的灯红酒绿与这里不同，这里的灯红酒绿那都照着自己的货品，肉是鲜红刚杀的，鱼儿都跳在水面上做盘旋，蔬菜就像一直长在货摊上一样郁郁葱葱……这真是中国大宴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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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菜市场有时候茫然无措，觉得老了可以学学张艾嘉《饮食男女》里那样弄他一桌子美味珍馐文艺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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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的呼唤总是很有味道，我在这里有无数个姓被人称呼，老张、小王、小李、老师、还有叫领导的。呵呵，我总是很快去跟人打招呼。熟悉的就上去摸摸人家今天的菜，就像去托儿所接娃一样亲切幸福。这些个卖菜的大多都是外县和外地人，每个人的长相都跟自己的菜有关，卖蔬菜的菜和人就看着精神，一问都是蔬菜长得好的地方过来的，水嫩的皮肤，脸色充满阳光和维生素。卖鱼的都很灵活，南方人独有的精明和细巧干脆利落。卖肉的大多比较懒，躺在躺椅上玩弄着手机游戏，或者看电影，你来了也不理睬，要啥肉自己看自己挑，往秤上一放就报好价钱，然后继续看手机。这一般都是本地人，肉来的方便有个冰柜存着，也不用仔细招呼新鲜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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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去的菜家、肉家、禽家、鱼家也就那么固定。大多是因为这些都给我封了号，什么老弟、什么老板、什么哥、还有叫叔的。嘿，我基本不挑菜，人只要往跟前一站，人家伸手给我装好，我直接给钱就对了，分量、种类、金额我连操心都不管，一准儿就合适。这是因为菜一定给的是最拿手的好菜、肉一定是娃爱吃的嫩牛肉、鱼当然是少刺的鲜鱼还给你片成片以便回去就可以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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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次数多，这些大嫂子、小姑娘、碎兄弟、老伙计们都摸清了我的爱好，他们掌管着我的胃口，保佑着我全家的幸福生活。就说说这卖鱼的这一家吧，以前是个老汉和自己的儿子，儿子挑鱼、称重、收钱；老汉在里面亲自操刀宰杀，刮鳞，刨肚，片段。手快得很，就算周末一大早人多挤到门口，无论你先来后到，一准儿三分钟内把洗干净拾掇好的鱼装好袋子给到你手上。人再多也乱不了，你要的三斤三两的江团，绝不会装到别人二斤九两的黑鱼袋子里去。该多钱一口就交代给你，从未说错过。后来老汉为了看自己俩孙女上学、这鱼摊就交给了俩侄子和侄女，从江西来的丫头总是笑呵呵的，每次捞鱼都跟跳舞一样，脸蛋红扑扑的，把鱼用笊篱一抄嘴里嘟囔着：“乖鱼儿，来！”那鱼儿钻来钻去竟像施了魔法一样慢慢顺顺的翻到网子里被捞起来。我还笑着问，你这是念的什么经啊，这么神奇啊！那丫头笑笑说，抓鱼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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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鱼旁边的是卖鸡鸭的老板娘，这老板娘不简单，有次我微信支付她、她很快就加了我的微信，为了给我推荐好吃香肠她定期给我微信推送香肠到货信息与新的产品系列。并告诉我各种煎炒烹炸的好做法。当然了老板娘还喜欢秀朋友圈，经常把她烹饪的美食照片发到圈里，还都是她实践经验真理的原创，只是可惜了她那越吃越胖的丈夫，经常还被她偷拍不雅吃相然后发到网上。我曾经不止一次得在朋友圈里看她刷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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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中国人的智慧大抵都藏在饭桌上。这句话实在是妙得很，人生哲理论到底不过是生死二字。生活真谛论究竟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菜市场是一个逃离世俗偏见与过度竞争疲劳的芳草地。因为它更加世俗，以至于可以俗到没心眼儿和直白简单，菜的好坏直接反映人的好坏。而每一个人面对的都是单体劳动，简单交易。欺诈一次顾客所带来的负面代价是巨大的，一个菜摊就会失去一个家庭三百六十五天全家的餐桌。换句话说，时鲜的好坏也预示着一个家走向丰盛，走向幸福的生命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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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老百姓的日子从周秦汉唐走来一路辛苦，味觉的记忆就是民族的记忆。而民族的记忆自然是百味穿肠。我们从争取菜市场自由的自我调侃，到餐桌文化与生活方式的演进再次说明了存在的意义。有些在改变，有些永远不会改变。菜市场里拥趸着小人物的命运与坎坷，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底层也是最现实的生活晴雨表。就像茫茫大海里珊瑚礁一样，脆弱敏感，水的优劣直接决定命运的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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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家庭与性格的组合，就是酸甜苦辣咸麻烫的城市风格。世界再大，我们都可去看看。诗和远方是永远追逐的美丽，唯觉只有挤在菜市场里，粘着果香、菜鲜的味道，看着鲜活生动的鱼虾蟹蚌，禽鸣畜呦。这才是与这个世界相处最为亲密、生动、直白、甚至略带残忍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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