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教过的小孩（12）
从来，我就觉得礼物的奖赏是对学习最现实的回报。孩子为此拼搏，绞尽脑汁，用尽心思，全力以赴，虽然艰辛地耕耘，过程中有苦有乐，不出意外的话，还能收获乐趣。既然这是关乎孩子的学习问题，其中涉及的是矫正，推翻，改进，提升；要建立正确的信念，首先，必须犒赏努力耕耘者，因为重赏之下必有挑战者。
派礼物不是显示自己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而是赞赏学习精神，忍耐付出，投入热情，严于律己，这一切的付出是值当的，因为多做多收，少做少收，不做，颗粒无收。
采买礼物是英文教室一年中最大的乐事。
因此，我们不辞劳苦，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在炎炎夏日进货采购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在那个没有网购的年代，在30公里之处，亲力亲为把它当一个正事来办，东挑西选，奔走于大街小巷，找找找，买买买，然后，大包小包的乘坐公交车把东西拎回来，那时公交车还不挤。
我们的礼物柜，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贴贴纸，有维尼熊、白雪公主、网球王子、柯南、火影忍者、哆啦A梦；有卫浴用的，文具盒用的，书本用的。之外，还有风车、拼图、小风扇、手动游戏机、各类棋、各类帽子、各类腕表、小镜子、组装纸质汽车、塑料小车、木制飞机、古董车、新遥控飞机、帆船、机器人、芭比娃娃、兔娃娃、狗熊。进货最多要属各式各色，五彩缤纷，俏皮可爱的英语本和画画本，它们写满了各种标语和图案。各类的文具如套上毛茸茸小娃娃的铅笔、自动笔、圆珠笔、彩笔、橡皮檫、尺子、信笺、铅笔刨、小黑板……
每次“最高级别”的礼物亮出来时，每个人都争先恐后都来“瞻仰”，然后评头论足一番。每个人都在掂量自己的能力，每个人都立下誓言，每个人都对着心仪的礼物默默约定，每个人都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每个人都有了前进的动力。
礼物柜下产生难以抗拒的诱惑，有人未知奔忙，有人为之出力，然而，却有这么一群孩子，特别年幼者容易露出“魔鬼”本性，以为通过跺脚哭闹，鼻涕眼泪地声嘶力竭，或威胁或试探或要挟以获取同情和施舍，以为这样，礼物就可落入囊中。
Paul恶名昭彰，破坏力十足，但是妈妈对他的形容却截然相反。她说，孩子很聪明，从小就会背唐诗宋词，会英语，会分辨别人的脸色，会认字，会什么什么什么之类，但她却向我们隐瞒了小孩的另一面，透过另一位家长得知“把妈妈的化妆品丢到马桶里，导致堵塞”，“一个巴掌把别的小孩打到脸都肿”，“喜欢打人，推人”“把每一块蛋糕用手沾了一个遍”……，这个像小狗一样行为的恶魔王，用他那惯有的伎俩，发起了对我们的挑战；当然，我们没有妥协，他就再也不来了。
Rocky小小的身躯，闹腾起来，哭声叫声能把人的耳膜都刺破，连房子都会被震垮。好在三番几次不能得逞，态度坚定地安抚他之后，反倒行为收敛了很多。在漫漫的岁月里，孩子懂得用正当合宜的手段为自己争取，想必，那是他一生中攒的第一份礼物吧。如果他记得，十多年后，他会怎么看自己？
礼物柜下，形形色色的小孩，各式各样家庭教养下的孩童，像一面镜子，反射人生百态，孩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差不多就可在当下一探究竟，一睹芳容了。
Rita是外地来这里就读的小孩，爸爸在一个自己家开的小铺子里卖起了煮炒，也卖零食汽水。虽然五年级，但在家乡没有学过英语，对英语无感。不过，这没有妨碍她学习的劲头，她默默地学完所有，拿下了不少积分，格外安静的她，在众多小孩中把自己藏的很隐秘。然而，一次换礼物的事，让我记得了她的善良和爱心，她惦念着家乡的妹妹。
“我回去的时候，我要把所有的礼物给妹妹。”她说。
“这么多，都是给妹妹的？”我问。
她羞涩又强有力地点头：
“嗯！”
最使人反感的，不外乎一些不懂感恩又对别人的付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小孩：
“我妈妈说你们东西的质量不好，东西有毒。”Connie指着某一个物品说。
她并没有放弃对其他物品的追求和渴望；积分没少算，礼品没少拿，唯独嫌弃多多赞美缺缺，轻蔑不少，赞赏渺渺。
要属让我哑口无言的，就是一些小孩拿钱贿赂老师。以为老师个个见钱眼开？以为钱能摆平一切？以为钱是无所不能？
有一些欠着积分就换礼物的，提前预支就像他们长大后预支信用卡一样：
“老师，我明天就会有这个积分，你今天就换给我吧？！”Tommy总是这么说。
再怎么也没曾想，这个常常预支的男孩后来成了我们所在区的的高考状元，这个滑头，千万不要过早地透支自己的前途和人生为好，太聪明了反而成了坏事。
礼物柜下，常聚集一群群的家长。她们坐在那儿，大发伟论，讨论着不无道理的担忧：
“生男孩怕变坏，生女孩怕被害。”不管男孩女孩的妈妈们，频频点头称是，传颂自以为是，但又不是的“道理”。那个颇为得意的妈妈说“所以，不要把女孩教太好，免得她被人害！”
闲来无事，妈妈们聚在一处，话题永远是房子，仿佛房子成了她们的神。
多年后，“房子教”诞生了，多拜这些家长所赐，每一片雪花堆积成的灾难，他们都说自己很无辜，雪崩又不是我造成的。
亲子关系的紧张早就在礼物柜下显出苗头，最常见到妈妈是这么教导孩子的：
“你要好好学习，换最高分的那个！”不少家长经常不切实际地激励小孩。互不理解想必从这些小事开始，小事，积累造成大大的伤害。
实际上，家长忘了，小孩不止于跟其他的小朋友竞争，他还要跟时间赛跑。父母不知道孩子的学习压力，一味只求第一。世间何曾随心所欲得第一？
这么多年下来，经验告诉我，在平平凡凡的众生里，大凡的人都很平凡，只是从来没人去击破这个谎言。我们只是把一切的根基建立在虚荣的沙土上，徒劳无功，一切都是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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