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黯淡,阴雨绵绵,骤起的风带着属于秋日的凄凉。
一辆黑色的双人马车穿行在人迹寥寥的矮楼旧巷间,这是通往半月湾最近的路线,这条道同样能够通往四趾码头。
狭隘晦暗的车厢里,两个同样年轻的男人面对面坐着。
长久以来的无言造就了如现在这般压抑的氛围。
窗口渗入微弱的光,落在白逸臣的一贯地笑脸上。他安静地坐着,右手按着左手平平放在大腿上,右手中指第一指节上那枚花纹繁琐的银色指环表面的光泽跃动在这仅有的光明中。
无论道路如何颠簸,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对面的医生。
眼睛最能通达人心。
白逸臣对这句话深信不疑。长久以来刻意的锻炼成就了他这双可以洞悉人心的眼睛。
但面前这位相识已久的大夫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自打登车以来,除了说一句“到半月湾去”,医生就那么斜斜地坐着,一言不发,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寡言。他的手插在大褂的口袋里,侧脸看着窗外,光打在他的脸上,那淡然如常的眼神和紧抿的薄唇让人琢磨不透。
“医生。”长久的沉默之后,白逸臣还是按捺不住率先开口。这会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落入下风,但不得不如此,弟弟身上的异样只有面前的医生能够解释。他习惯性地挺直腰背,“我是带着愤怒而来,可我并不是一个野蛮人,我是来讲道理的,毕竟我敬重您,您是我遇到过最杰出的的医生。”
医生转过头,没有开口,只是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白逸臣心生不快。这算什么?当我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人。
这种眼神甚至让白逸臣难以维持自己平和的心态,他的浓眉微微蹙:“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他摊开双手尽量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多亏了你,我这两只手才得以保全。”
“你是我第一个病人。”医生终于开口了,他看着这两只手说道:“它们恢复得相当完美。”
“所以我感激您,信任您,把您当做朋友。”白逸臣收回手缓缓地按在膝盖上就像是在平复内心的怒气,他说:“我把这种感激和信任延伸到了我的家人,我把我弟弟介绍给您,我相信您能治好他的失眠...”
“他的病恢复得不错。”
不错?那副饿鬼的样子叫不错?白逸臣怒火腾升,他猛得起身,仅存的理智却又让他缓缓坐下,他紧咬着牙关,眼睛碰上医生平淡眼神又蓦地怒极而笑,“我是在听一个笑话吗?”“蒙乱,”他招呼着车夫的名字,“蒙乱,你看到了我的弟弟,我是听了一个笑话吧??”
“是的,先生,这是一个笑话。”车夫一本正经的声音从车辕传了近来,“而且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听到了吗?”白逸臣佝起身子,整个车厢暗了下来。他弯腰俯瞰着医生,斯文儒雅都从这张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疯癫和愤怒,“这是一个老实人都能听出来的笑话,你还认为你治好了我弟弟的病吗?”
道路颠簸异常,对于白逸臣的话,医生置若罔闻,他扭过头看了看外面。破落的街道上,衣衫褴褛的流浪儿们站在废弃的矮屋下目送这辆黑色马车的离开。他开口问道;“这是黑街?通往四趾码头的路吧!”
“这同样通往半月湾,医生,就看你的回答了。”白逸臣整理衣衫,缓慢坐下。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给雨时吃得是什么药了吧。”
他的脸上再次恢复了以往温润平和,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哪怕眼前这个医生可能掌控者弟弟的性命,但最起码,在这一刻掌控主导权的是他——白逸臣。
(初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