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个顽皮的孩子,总是刻意隐藏,又在不经意间出现,但已经失去本来的面目。
消失的邮差(次篇)早餐过后,白易先生独自出门,就带了一把黑伞,没有说去哪儿,做什么。他总是这样,静静地来,默默地走,虽然显得不近人情,却是最能倚靠的那个。
事情由长兄插手,白木相信即便再棘手的事情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阿清帮白木收拾完家务,就找邻居的姐妹一起到斋院。虽然天上下着雨,她们情绪依旧高涨,一路上讨论的话题只有一个——“消失的邮差”,而阿清恰恰是最激动的那个。
忙完家里的事情,白木带着家里最后一把黑伞只身前往他的书店“妖精之谜”。
没错,他的书店。这幢位于街尾的低矮古屋就是白木家族除了那栋老宅外仅剩的祖业。白木成年时从兄长手接过了这里,成为这个家族唯一做正当生意的人。
白木站到门口,他把伞从右手换到左手,从上衣口袋摸出钥匙打开店门。店里稍暗,他伸出手在靠门口的墙壁上摸到灯口开关,在一声金属敲击声响中,天花板上骤亮的四个白炽灯点亮了这个古老的书屋。
门口靠窗的地方放置着办公桌。办公桌里面一摇椅,外面靠着铁炉的旁边围着三个椅子,铁炉上坐着水壶,壶口冒着热气。
长栏架起的玄关内五列低矮的老书架,上面稀松的摆着老旧的书籍,瞧名字不是鬼怪志异就是小人书。
好吧,这家店本来就不是以盈利为目的,况且除了同街上的老人和孩子,也没有什么人会光顾这么偏僻的地儿。
也正是如此,白木才能过着混吃等死的清闲日子。他将摇椅拖到炉子旁,然后从临近的书架上随手摸本关于海盗的小说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下雨天本是清闲,就在白木昏昏欲睡之刻,相邻杂货店的金老爷子抱着孙子来串门,小孩刚进门就从老人怀中滑下来,朝玄关里冲。
“鱼儿,慢点别摔了。”老人抓掉脑袋上的黑色圆毡帽,脑袋上光秃秃不剩下几根白发。他伸手急急想要扶着小孙子,无奈年老手慢,比不得小孩灵活。
“嘻嘻,爷爷我没事。”书架间传出小男孩奶声奶气的笑声。
“任他玩吧。”白木搬来椅子让老人贴着炉子坐下,“您老怎么有闲心放着您的宝贝店来串门了。”
“忙什么忙,不忙了,”老爷子低头朝着白木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笑呵呵地说,“瞧瞧,忙得头发都不剩几根了。我算想清楚了,忙来忙去都是给别人忙,还不如抱抱孙子。”
“那倒是。”白木从办公桌下摸出两个空杯子,然后提起茶壶倒上热水,“来,暖暖身子骨。”他将水杯递给了老人。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老爷子捧着茶杯,两只被岁月手不住地摩挲着光洁的杯面,“不比你们年轻人,我现在里面都开始套厚衣服了。”
“您老身子骨好着哪!”白木听着老爷子的话有些伤感,不由安慰。
“好不好,谁能说的准。”老爷子垂下眼眸,看样子愈发感伤,“邻街的老李走了,你还不知道吧!”
“老李?”白木皱起眉头,“不会是...”
“就是送报那个,昨个晚上走的。”
“不会吧!”白木讶然:“前几天,我听说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快!”
“一场秋雨一场寒,他身子骨本就弱,经不起折腾。”老人突然变得淡然,“昨个他家那个浑小子唤我去做了见证,清凉寺的大和尚门送的行。”
“一个个走,一个个送,”老爷子似乎什么都看透了,“哈哈,那一辈没一个没熬得过我,我都快八十了了,也该歇歇了。”老爷子畅快地笑着,这笑声中透着悲凉,无奈以及对生死的释然。
“世事无常,世事如常。”白木脑中突然冒出着八个字,不由脱口而出。
“世无常,世如常。”老爷子闻言一愣,又转而笑骂,“你个鬼小子说的可好听,可是你知道他走前说的什么吗?”
白木抬头细听,只闻三字“我想活”。
金老爷子瞧着白木木然的神情,笑道,“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了。”
此言入耳,白木只能低头干笑。
瞧着白木的囧样,老人捧起水杯喝上一口笑道,“真是的,和你说这个作甚。”
“对,对,不说这个了,”白木端起水壶帮老人杯中水填满,他问到:“您说了吗?那个流言。”
“怎么能不知道。”老爷子怒斥,“因为这个鬼话,我家小鱼儿晚上吓得不敢睡觉。”
“那你说,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幽灵。”老爷子笃定道。
“怎么说。”白木抬起眼皮。
“哪个幽灵敢在白天出来闲逛?”金老爷子挥手指了指店内的书架,“从你爷爷的爷爷那时候起,我就在这家店闲逛,这里面的书看了七七八八,这辈子也没见过一只幽灵鬼怪,那都是糊弄人的东西,自己吓自己。”
“那您说那是什么东西,难道还能有人会隐身?”白木再次提出了疑问。
“你要说这...这样的人我还真见过。”老爷子抬起头思索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肯定见过,不过...”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尴尬地笑着,“有些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算了。”白木解围道:“来,喝水。”
“我能骗你,”金老爷子瞧着白木不相信的样子就像被刺激到一样,他猛地站起来吼道:“我都八十多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白木不知道老爷子从哪来的大脾气一时呆住了。
“爷爷,”鱼儿突然从玄关跑出来,他指着老爷子嘻笑道:“爷爷,你刚才说你七十多,现在又八十多,怎么长得怎么快?”
老爷子闻言一怔,当着孙儿的面也不生气了,他挠了挠干秃的头皮,像个孩子一样尴尬笑着,“嘿嘿,年纪一大就容易记错事”
午间,小鱼儿闹着走,老爷子无奈抱着孩子离开,走的时候还一再纠结自己多少岁了。
送走老爷子,白木关上灯,锁上门,撑开伞,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白木随便搞点吃的就躺在了阁楼的床上,他抬头看着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天窗,心里念及老爷子的话。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些拥有特殊才能得人吗?他缓缓合上双眼,心中却期待着这种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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