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过年期间,我和先生去欢乐谷玩了一圈,说来不过是离家半小时路程的地方,开业好几年,我们也是第一次去。
灯盏、表演加上刺激的娱乐项目,玩得很是尽兴,不禁给母亲发了几张照片,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
母亲回了我一个笑脸,附上一句话:“看上去挺好玩的啊!”
突然之间,我想到,除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过公园游玩,他们应该很久没到过类似的游玩场所了……
我心中一动,马上说:“等天气好了,我带你和爸一起去玩吧。”
三月,武汉的天气像神经病一样,随机播放春夏秋冬,我前脚把秋裤放进大衣柜,第二天就被冻成狗。
出行计划一再被搁置。熬着盼着,终于等到人间四月天,正是出游好季节。
恰逢周六,我一刻不能再等,带着父母,牵着小女,直奔欢乐谷。
02
先进儿童区玩几个小项目热热身,玩过旋转木马、高空秋千等经典项目后,父亲鼓励鼓励母亲坐上旋转帆船,女儿身高不够,我们就看着他们玩。
帆船运动速度适中,轨迹也还算平稳,但帆船上的母亲还是紧紧闭上了双眼,内心的紧张一览无遗,再看父亲,轻松地瞧着远方,平静淡定,似乎觉得还不够刺激,旋转几圈后,帆船慢慢停了下来。
我走到出口处,迎上前去,看到母亲眼睛有些红红的,她感叹道还是有些吓人的,刚上去就想着,怎么还不快停下来啊。父亲则一脸轻松地说,“还能接受得了,多玩玩就好了。”
看父亲状态不错,我向他提议,玩下更惊险的项目,试试大摆锤吧。
和父亲站在排队的通道间,我有些忐忑,一方面,我也很久没玩过这些项目,心里没底,另外,更加担心年过五旬的父亲,能不能受的了这样刺激的游戏。
这时,上批坐上大摆锤的小伙伴门启航了,随着摆动幅度越来越大,尖叫声声声入耳,大摆锤在高空飞舞,一旁的父亲不住说,“还是挺高的啊!”
我有些打退堂鼓,倒是父亲犹豫了一下说,“这么多人都坐了,没事的。”
铃声响起,我和父亲并排坐在大摆锤上。那一刻,我想的居然是,被甩到半空时,父亲会不会尖叫呢?
03
从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我和父亲并排坐在一起,平等地迎接着某种挑战。
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道道屏障,他是威严的父亲,我是沉默的女儿。
不知为什么,我从小就怕他,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都是凝固的,说不到三句话,就再无话可说。
这么些年,我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怪他,为何不能像平常的、亲切地父亲一样,宠着、疼着女儿,任由女儿任性撒娇,而我,却从没享受过被宠成公主的感觉。
直到我的女儿出生,她仿佛轻易看到外公威严的表象下隐藏的柔软内心,毫不忌惮地做了许多我童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她喜欢扑到外公怀里撒娇;喜欢趁他不注意,挥着小拳头打他一下;调皮捣蛋被训斥后,过一会又满血复活继续破坏。外公拿她毫无办法,屡屡气急又马上被她逗乐。
再回想儿时的我,因为害怕,从未和父亲撒过娇,被他吼上一句,就能委屈地哭上大半天。
原来,竟是我太敏感脆弱,才这么多年无法释怀。我怨父亲没给过我理想的父爱,我又何曾让他享受过女儿依恋的快乐呢!他可曾为此深深遗憾过呢?
04
大摆锤慢慢摇摆起来,我紧紧闭着双眼,沉浸在失重的压力下,一次次被抛向半空,又被强有力的双手拉回,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旁边的位置却异常安静。
游戏落下帷幕,我和父亲像玩耍归来的伙伴,一同走向阶梯。
汪曾祺老先生曾写过《多年父子成兄弟》,父子之间关系亦师亦友亦兄弟,真是再好不过的状态。而今,我走向成年之后,也能轻松地和父亲轻松地谈论一些话题,探讨生活中的问题,一起玩玩大摆锤。我从未想过,能和父亲变成这样平等轻松的关系。
走出出口,母亲和小女早已等候多时。父亲忍不住向母亲描述在空中失重的感受,母亲笑着说,“来玩了就没遗憾了,再过几年,七老八十就不能玩了。”
女儿迫不及待地牵着外公外婆的手跑向远方,看着他们的跃动身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到中年的酸涩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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