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卡雷
配图来自宫崎葵写真集《光》
今天起床，我打开了电脑，想要买些文具。这些文具都如此精巧，如此的美丽，像艺术品一样，让人恨不得全都搬回家，许多设计独特的我更是见都没见过，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你，琳，我在想，是不是在应该顺便给你买一些。
想起了你，想起几天前听到的消息，我忍不住给你写下了这些。
你高三了，正处在人生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前一次听你妈妈讲，你的成绩进步很多。也许是因为文理分科的缘故。咱们家的孩子都是这样，一上高中，理科成绩无论怎么努力都上不去，最后一年一定是进了文科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你的外公外婆在一起，是的，也就是你爷爷奶奶。他们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开心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某科成绩提高了多少分，或者你考上大学的几率又大了多少，你知道吗？我开心的是，你终于懂得了，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一次；你终于能抛开自己的杂念，集中精神在人生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事情上；你终于，对未来有了想望。
我一直担心你，十几岁的孩子，仿佛惫怠的如同一个老人一般。看看现在的你，我总想起小时候的你。想起你因为父亲在外地服役，从生下三天开始，就到了外公外婆家，由当时还不到50岁的他们帮着23岁的你妈妈一起抚养。我还记得，每当你半夜嚎哭着醒来，总是外婆把你轻轻抱起，摇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年轻的妈妈，我的姐姐，为你喂奶。然后外公抱着你，在客厅里，唱些奇奇怪怪的调子，或者数着“一二一二”的单调节拍，再次把你哄睡着。
在你再长大些的时候，外公外婆每天都要抱着你出门遛弯，你渴了，饿了或者尿了，一起散步的我，总是半路被指使着回家取这取那，不胜其烦，我，怨言多多。呵呵，毕竟，那时我才18岁，还在上高三的年纪，没有做小姨的自觉，也不是对孩子自然的喜爱的年纪，有时还会有些因为你，父母不够重视我这个高三学生的委屈。
你慢慢的长大了，七八个月就会说话，一两岁的时候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口齿清晰的童言童语总是让家里人乐成一团。外公外婆更喜爱你了。放你回自己的家不超过三天，外公就要蹬着自行车把你又接回身边，总是说你妈不会照顾你。其实也确实是的，你妈妈结婚后的几年，你的爸爸在外地服役，连她都常年在娘家，自己的小家什么都没有备好，外公怎么会放心她带着你一起回去呢？可是你总归是要回回自己家的，尤其当你的爸爸放探亲假回家的时候，啊，那可精彩了，你抓着咱家的门框，外公外婆的腿，随便什么，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走。妈妈来哄，爸爸给些新奇的玩意都不管用，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强行放在摩托车上。你大概也知道大势已去，总是抽抽噎噎的反复说：“爷爷，明天就来接我”。外公总会说：“没事，你先跟爸爸回去，爷爷下午就来接你”。现在的你，看着这对话一定觉得很好笑吧，当时的我也是一样的。可是更好笑的是，外公真的会下午又去接你回来，这是真的。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为什么会把外公外婆叫爷爷奶奶呢？你也知道，你的爸爸，我的姐夫，成年以前父母就已经过世，你是没有爷爷奶奶可叫的。农村的观念，总觉得爷爷奶奶比外公外婆亲近些，于是外公外婆就成了爷爷奶奶，作为小姨的我就成了姑姑，毕竟，你爸爸也是没有姐妹的。我们是你的外公、外婆和小姨，十几年来一直被你爷爷、奶奶、姑姑的叫着，你觉不觉得，这样，等于你既有爷爷奶奶姑姑，又有了外公外婆和小姨呢？
小孩子长大是很快的，你也开始上学了。你的爸爸也在那年退役了，他们给你找了好的学校，住在学校的附近，半年多，你天天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爷爷奶奶（是的，从这里我要改回现在的称呼了）虽然不舍，但还是很开心看到你上学了，也可以和爸爸朝夕相处了。你6岁了，可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也许还不到一年。
我不知道那半年给6岁的你留下多少回忆？你现在是否还能记得？也不知道你爸爸是否会后悔没有多和你待在一起,是否会后悔因为要教规矩而对你太严厉？
那年我大学毕业了，过年回到家里，我妈妈，你的奶奶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我的姐夫，你的爸爸，去了，车祸。就这4个字，我大哭起来，隔壁房间也立刻响起你妈妈的哭声。那个春节，是咱们这个家最愁云惨雾的一个春节。你奶奶总是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你妈妈怎么办？她还不到30岁。你怎么办？可怜的孩子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到一年。我不知道你那时是否懂得什么是死亡。也许你懂，你妈妈总是给我讲，你看着家里哭声震天、兵荒马乱，唯独不见爸爸，默默的哭了，用稚嫩的小手为她擦泪，从那一天就再也没找过爸爸。那时，我不能想象，你的爸爸，在最后一刻，会有多么遗憾在你长大成人这一路上，没人能像一座雄伟的山，无声无息的为你遮风挡雨，让你一切无忧？会不会担心你渐渐长大之后，还能不能记得6岁那年只有几个月的关于父亲的记忆?
你毕竟还是渐渐长大了。你和爷爷奶奶住在了一起，他们照顾你，教育你，你妈妈也开始出门工作了。毕竟，再强大的悲伤，都抵不过人们对未来的想望。人生还得继续，我们都是背负着前行。
你渐渐到了青春期，我们，你的妈妈，爷爷奶奶，还有我，可以让你衣食无忧，温饱不愁，但也许就仅能做到如此了。小时候活波爱笑的你开始沉默，不再和家里人讲你的心事。你总是在睡，晚上8点就睡，早上不叫不醒；你不愿意洗澡，气的爷爷在地上打滚；你渐渐的长胖超过正常体重，却丝毫不愿意动动；让我怀疑自己的记忆。小时候的你，分明在40度的高温时还在想去街上玩耍，实在没人，回家来骚扰我逼得我装睡；你睡觉不脱衣服，大热天盖着厚厚的被子。各种行为举止总是让我们不解。
种种种种，一天天的累积，你和家人的关系开始紧张，爷爷奶奶也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说你训你，奶奶经常在琐事上批评你，说你不爱洗澡不像女孩子，房门成天紧闭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天几十遍。每当我在家的日子里，说实话，我听得都受不了。你呢，只是不说话，依然如故。爷爷平时很少说什么，但终究是个表面木讷，骨子里脾气暴躁的人，你若有哪件事让他看不过眼，他也会突然发很大的火，就像是个突然变身，吐着火球怒吼的奥特曼，这种时候连一向在家里被偏爱的我都不敢吭声。而你，只会偶尔会顶撞几句，继而沉默。我们怒你不争，火气上来时口不择言；有时气急了还会动手，火气下来时看着你又满腹伤心。
老一辈的人，懂得让孩子吃饱穿暖，却未必能理解你那青春期少女纤细复杂的心思。也不一定能明白你所面对的，是和同龄人相比，相对复杂的生活对你造成的困扰。渐渐年迈的爷爷奶奶、再嫁的妈妈、继父、同父异母的小妹妹，一件件，一桩桩，接踵而来。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承担了多少。
你毕竟才十七岁，生活琐事、细枝末节上的问题我都不担心，我十七岁时估计也是这样。可是，在这些生活琐事、细枝末节上，我看不到青春少女的朝气，看不到对未来的想象，看不到对生活的热爱。你常常紧闭门窗，我推门进入，却发现你在发呆；你对学业不关心，不努力；我和你谈起未来，谈起前途，你一言不发；爷爷奶奶越发生气，妈妈不知道如何和你谈心，我呢，对于你在想些什么，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也许我们不懂教育的方法，也许还不太体谅你幼小心灵里，远超过年龄的忧虑带给你的压力。但是，我们毕竟，都爱你，非常的爱你。你是你妈妈的第一个孩子，和你那么英俊的爸爸所生的唯一的孩子；你是爷爷奶奶第一个孙子，从你生下开始，他们45岁左右开始，就一直在身边，奶奶常笑着说，她就像有三个女儿；我呢，对我来说，你比起晚辈更像是妹妹，一个小了17岁的妹妹。想起一直作为家里的幺女，备受偏爱的我，在快要20岁的年纪，半带真心的和只有三四岁的你，在家里“平等”的吵架就好想笑，毕竟你在我曾经最敏感的年纪，夺走了我父母所有的关注呢！
爷爷奶奶，妈妈姑姑，我们都爱你。我看到，你叫着继父爸爸；虽然对相差14岁的妹妹没什么耐心，但也会照顾她爱护她；我知道，爷爷生病后我们在外奔忙时，没人管你，你默默的自己照顾自己。我也知道，你被爷爷奶奶因为琐事教训的时候，一般都会沉默许久，直到实在忍不住才顶撞几句。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孩子，只是心暂时被留在了迷雾中。也许就是在你渐渐长大的时候，我们照顾着你的衣食住行，却忘了还要照顾你的心不被过去的阴影弥漫，不被对未来的恐惧击倒。
我常常想对你说，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你不会被击倒，我们在身后支撑，我们会陪你走过所有的未知。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不善表达在咱们家不是个例。
17岁的年纪，未来会有多少可能，我多希望，你可以努力的让自己看到；过去的不幸，你可以放下，也可以背着，只要努力走，一直走，一直前走。我一直担心，你什么时候才能抛掉恐惧，什么才会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前面的路。所幸，我终于听到这个消息。
我知道，你终于拨开迷雾，愿意向前方走去了。你开始为未来努力了，这比什么都叫我高兴。无论努力的结果如何，这一次请你尽全力。它会让你发现，生活，就像是一条淹到你胸口甚至扼住你呼吸的河，也许有人有船，也许有人有飞机，而你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你不慌张、不害怕，咬着牙总能淌过。只要你不放弃，那就永不会被淹没。
哪怕你这一生就勤奋一次，请把它用在这一次；哪怕你这一生就努力一次，请把它用在这一次；哪怕你这一生就勇敢这一次，请把它一定用在这一次。 你将要成年，未来刚刚开始。我期待着你自此勇敢面对一切，我们都爱你，永远会陪着你。
琳，这就是我想要对你的说话。
愿你给自己希望，为自己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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