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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 | 懂得随遇而安,才是生而为人,活着的最高的境界

汪曾祺 | 懂得随遇而安,才是生而为人,活着的最高的境界

作者: 苏瑾七 | 来源:发表于2019-03-12 08:23 被阅读12次

    汪曾祺是沈从文的学生。

    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

    不知道他的人,也肯定听说过一句话:“人走茶凉。”是的,这话出自汪曾祺。

    在现代京剧“样板戏”《沙家浜》里阿庆嫂有句唱词:“人一走,茶就凉。”《沙家浜》就是汪曾祺改编创作的。

    ~ 1 ~

    原生家庭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傍晚,出生于江苏高邮城镇的一个旧式地主家庭。

    祖父

    汪家原是徽州人,后来迁居高邮。

    汪曾祺的祖父是清末的拔贡,因那时废科举改学堂,他没有考取更高的功名,而拔贡是做不了官的。

    功名道断,他就在家经营自己的产业。当时祖父手里大概有两千多亩地。他不仅有田产,而且是个有名的眼科医生,在高邮县里有两家药店,一家万全堂在北市口,一家保全堂在东大街。

    中年以后,家道渐丰,但祖父生活简朴,除了喜好一点好茶以外,饮食很简单。他总是一个人吃,爱吃鳝鱼汤下面条。下好后,鳝鱼捞出来便是酒菜。每顿饭总要喝一茶盅酒,没有鳝鱼,就用咸鸭蛋下酒。一个咸鸭蛋吃两顿。饭桌上从未见过第二道菜。

    父亲

    汪曾祺的父亲汪菊生,字淡如,多才多艺。

    汪曾祺的父亲继承了汪家祖传,以医眼睛为职业。

    父亲性格温和儒雅,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年轻时是个运动员。那时,他既在足球校队踢后卫,又是撑杆跳选手,还曾在江苏省运动会上拿过第一名。他还练过拳,练过刀、枪。

    据说,在汪曾祺初中毕业那年,父亲陪他到外地投考高中时,在小轮车上,一个初来的侦缉大队以检查为名勒索乘客钱财。父亲上前一掌,把他打得一溜跟头,从船上退过跳板,一屁股坐在码头上。

    父亲非常喜欢汪曾祺,汪曾祺的母亲去世后,父亲就让他就和自己同睡。

    汪曾祺到江阴投考南菁中学那年,是父亲带他去的。住在一个市庄的栈房里,臭虫很多。祖父就点了一支蜡烛,见了臭虫,就用蜡烛油滴在它身上。第二天醒来,席子上有很多蜡烛点子,汪曾祺这才发现父亲一夜没有睡,这件事让他记了一辈子。

    母亲

    汪曾祺的生母,姓杨,在汪曾祺三岁的时候因肺病去世。

    汪曾祺的母亲去世后,他的父亲又相继找了2个老婆。汪曾祺的第一个继母,姓张,也死于肺病,第二个继母,姓任,伴随汪曾祺的父亲度过漫长而艰苦的沧桑岁月,汪曾祺对她很尊重。

    以下摘自汪曾祺的散文《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

    我父亲结过三次婚。我的生母姓杨。我不知道她的学名。前年我写信问我的姐姐我们的母亲叫什么。一个人怎么会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因为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我太小了。

    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故去了。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得的是肺病,病后即移住在一个叫“小房”的房间里,她也不让人把我抱去看她。

    我只能从母亲的画像看看她。据我的大姑妈说,这张像画得很像。画像上的母亲很瘦,眉尖微蹙。样子和我的姐姐很相似。我母亲是读过书的。她病倒之前每天还写一张大字。我曾在我父亲的画室里找出一摞母亲写的大字,字写得很清秀。

    前年我回家乡,见着一个老邻居,她记得我母亲。看见过我母亲在花园里看花--这家邻居和我们家的花园只隔一堵短墙。我母亲叫她'小新娘子'。'小新娘子,过来过来,给你一朵花戴。我于是好像看见母亲在花园里看花,并且觉得她对邻居很和善。这位'小新娘子'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我还记得我母亲爱吃京冬菜。这东西我们家乡是没有的,是托做京官的亲戚带回来的,装在陶制的罐子里。

    我母亲死后,她养病的那间'小房'锁了起来,里面堆放着她生前用的东西,全部嫁妆--摞橱、皮箱和铜火盆,朱漆的火盆架子......我的继母有时开锁进去,取一两样东西,我跟着进去看过。小房外面有一个小天井。靠南有一个秋叶形的小花台。花台上开了一些秋海棠。这些海棠自开自落,没人管它。花很伶仃,但是颜色很红。

    我的第一个继母娘家姓张。她们家原来在张家庄住,是个乡下财主。后来在城里盖了房子,才搬进城来。

    我的继母幼年丧母,她是跟她姑妈长大的。继母身体不好,婚前咳嗽得很厉害,和我父亲拜堂时是服用了一种进口的杏仁露压住的。

    她是长女,但是我的外公显然并不钟爱她。她的陪嫁妆奁是不丰的。有一次,她要带我们到外公家拜年,她打扮了一下,换了一件灰鼠的皮袄。我觉得她一定会冷。这样的天气,穿一件灰鼠皮袄怎么行呢?然而她只有一件皮袄。我忽然对我的继母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我可怜她,也爱她。

    后娘不好当。我的继母进门就遇到一个局面,前房留下三个孩子:我姐姐,我,还有一个妹妹。这对于后娘当然会是沉重的负担。上有婆婆,中有大姑子,小姑子,还有一些亲戚邻居,她们都拿眼睛看着,拿耳朵听着。

    也许我和娘(我们都叫继母为娘)有缘,娘很喜欢我。

    她每次回娘家,都是吃了晚饭才回来。张家总是叫了两辆黄包车,姐姐和妹妹坐一辆,娘搂着我坐一辆。张家有个规矩(这规矩是很多人家都有的),姑娘回自己婆家,要给孩子手里拿两根点着了的安息香。我于是拿着两根安息香,偎在娘怀里。黄包车慢慢地走着。两旁人家、店铺的影子向后移动着,我有点迷糊。闻着安息香的香味,我觉得很幸福。

    小学一年级时,冬天,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大便急了,憋不住,拉在裤子里了(我记得我拉的屎是热腾腾的)。我兜着一裤兜屎,一扭一扭地回了家。我的继母一闻,二话没说,赶紧烧水,给我洗了屁股。她把我擦干净了,让我围着棉被坐着。接着就给我洗衬裤刷棉裤。她不但没有说我一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妹妹长了头虱,娘煎草药给地洗头,用篦子给她篦头发。张氏娘认识字,念过《女儿经》。《女儿经》有几个版本,她念过的那本,她从娘家带了过来,我看过。里面有这样的句子:张家长,李家短,别人的事情我不管。她就是按照这一类道德规范做人的。她有时念经,她是为她的姑妈念的。

    她做的饭菜有些是乡下做法,比如番瓜(南瓜)熬面疙瘩、煮百合先用油炒一下。我觉得这样的吃法很怪。

    她死于肺病。

    我的第二个继母姓任。任家是邵伯大地主,庄园有几座大门,庄园外有壕沟吊桥。我父亲是到邵伯结的婚。那年我已经十七岁,读高二了。父亲写信给我和姐姐,叫我们去参加他的婚礼。任家派一个长工推了一辆独轮车到邵伯码头来接我们。我和姐姐一人坐一边。我第一次坐这种独轮车,觉得很有趣。

    我已经很大了,任氏娘对我们很客气,称呼我是'大少爷'。我十九岁离开家乡到昆明读大学。一九八六年回乡,这时娘才改口叫我'曾祺'--我这时已经六十六岁,也不是什么'少爷'了。

    我对任氏娘很尊敬。因为她伴随我的父亲度过了漫长的很艰苦的沧桑岁月。

    ~ 2 ~

    成长经历

    汪曾祺小时候是个“惯宝宝”,家里人怕他长不大,按当地民俗,认了好几个干妈,还在和尚庙、道土观里都记了名枣汪曾祺的法名叫“海鳖”。

    1925年,汪曾祺人县立第五小学幼稚园学习。这个幼稚园只有一个女教师,名叫王文英。王文英见汪曾祺小小年纪戴着妈妈的孝,十分心疼他,对汪曾祺,她是老师,也是母亲。56年以后,即1982年,汪曾祺回到故乡,特地去看望王老师,并献诗一首:“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歌声犹在,耳畔徘徊。念平生美育,从此培栽。我今亦老矣,白髭盈腮。但师恩母爱,岂能忘怀?愿吾师康健,长寿无灾。”诗后还有两行字:“敬呈文英老师,五小幼稚园第一班学生汪曾祺。”

    1926年秋,汪曾祺入县立第五小学读书。

    1932年秋、汪曾祺小学毕业考入高邮县初级中学读书。

    1935年秋,汪曾祺初中毕业考入江阴县(今江苏省江阴市)南菁中学读高中。

    1937年,日本人占领了江南,江北告急。正读高中二年级的汪曾祺不得不告别南菁中学,并辗转借读于淮安中学、私立扬州中学以及盐城临时中学,这些学校的教学秩序都因战争而打乱。汪曾祺就这样勉强读完中学。后战事日紧,汪曾祺随祖父、父亲到离高邮城稍远的一个村庄的小庵里避难半年,他在小说《受戒》里描写过这个小庵。

    1939年夏,汪曾祺从上海经香港、越南到昆明,以第一志愿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 大学期间,汪曾祺与同学创办校内的《文聚》杂志,并不断在杂志上发表诗歌、小说。

    ~ 3 ~

    情感婚姻

    汪曾祺的妻子是他在西南联大时的同学施松卿。两人虽为校友,但却不是在校内相恋。

    施松卿,1918年3月15日生于福建长乐大宏。

    施松卿的父亲名叫施成灿。

    施松卿的祖辈是赤贫之家,其父亲随唱戏的祖父到马来闯荡,她父亲后在马来亚开了一家药店,日子才逐渐安定并慢慢变得好起来。深感没有文化的痛苦,下决心让儿子一边在药店当学徒,一边上夜校。几年下来,施成灿学有长进,考上了“医士”。有了这样一个名分,找工作就容易多了。不多久,他应聘到一个小镇的诊所当上了医生,施家的日子进一步变好。又过几年,施成灿回老家福建结了婚,随后把妻子带到马来亚,不久生了大女儿施松卿。她父亲很热心于当地的社会公益事业,后来成了著名侨领。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施松卿小时候的生活很不安定。她跟随着妈妈,福建、海外两边跑,时而在老家,时而在南洋。她的小学、中学是在福建老家、马来亚和香港相继读完的。1939年,施松卿到昆明考入西南联大,和汪曾祺同一年。她先是读物理系,和杨振宁同学。不久感到功课繁重,十分吃力,加之这期间得了肺结核病,难以跟上课程,便在一年后转到了生物系,想向医学方向发展,以期有朝一日继承父业。但生物系的课程也不轻松,而这时,她的肺病趋向严重,其时昆明的物质条件太差,无奈之下,只好休学一年到香港养病。重回学校后,施松卿改读西语系,并一直坚持到毕业。

    施松卿毕业后,因战争原因,家中无法对她给予正常的经济支持,一时又找不到工作,生活变得拮据起来。为谋生计,她也到了中国建设中学任教,和汪曾祺成了同事。两人在联大读书时虽不认识,却也对对方情况有所耳闻。汪曾祺听说过,西语系有个女生,性格温和、善良,秀丽的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微笑;她长得挺清秀,淡淡的眉毛,细细的眼睛,虽有病,但那副慵慵懒懒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人称“病美人”。相比之下,施松卿对汪曾祺的情况知道得更多一些。她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汪曾祺是沈从文先生的得意门生,以后又不断地在报刊上读到汪曾祺的作品。

    施松卿原来就爱好文学,上高中时还曾获得过香港国文比赛的第一名,这就很容易对有西南联大才子之称的汪曾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喜欢汪曾祺凭借厚实的古文基础,把精炼的古代语言词汇自然地消融在他的创作之中,读来只觉得上下妥帖、顺畅,不似常见的那种诘屈聱牙。施松卿觉得,这种水磨功夫决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

    当她把这些读后感当面说给汪曾祺听时,汪曾祺迅即产生了喜遇知音之感。他没有想到,一个专攻英文的女子居然能有这一番不俗的见地。两人相见恨晚,随着接触的增多,爱情也于不知不觉中悄悄滋生。教学之余,同事们常见到他俩结伴而行。

    1946年,随着抗日战争的胜利,汪曾祺和施松卿随着一大批知识分子回到了内地。汪曾祺去了上海,经人介绍到私立致远中学做了国文教员;施松卿则回福建小住了一个时期,之后她来到北平在北京大学西语系当助教。

    等施松卿在北平安顿下来后,远在上海的汪曾祺也匆匆辞职去了北平。由于没有找到工作,半年无着,只得在北大红楼一个同学的言舍里搭了一个铺,每晚去挤着睡,吃饭则全靠施松卿接济还是在沈从文先生的帮助下,在午门楼上的历史博物馆找到了一个容身之处。

    北平和平解放后,汪曾祺参加了革命。1950年初夏,即将随军南下之际,汪曾祺与相恋六年的施松卿才结了婚。二人的婚礼非常简单,却甘之如饴。小照相馆里一张结婚照,汪曾祺身着刚发下的绿军装,眼中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 4 ~

    文学造诣

    汪曾祺的作品用平淡的笔调,朴实的语言,写身边的人和事,容易读懂,容易模仿,他就如一个慈善的老人,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向你娓娓道来。

    汪曾祺的作品是人们烦燥不安的镇静剂,是困苦哀怨时的安慰剂,是迷茫无助时的清醒剂。不管你处于人生怎样的阶段,都可以从他的文字中吸收营养,获得力量。

    汪曾祺博学多识,情趣广泛,爱好书画,乐谈医道,对戏剧与民间文艺也有深入钻研。汪曾祺把自己的散文定位于写凡人小事的小品,正是适应了中国读者文化心。

    1949年4月,汪曾祺的第一本小说集《邂逅集》,作为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中的一种在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该书收入汪曾祺初期作品8篇:《复仇》、《老鲁》、《艺术家》、《戴车匠》、《落魄》、《囚犯》、《鸡鸭名家》和《邂逅》。

    1950年,北京市文联成立。汪曾祺从武汉回到北京,任北京市文联主办的《北京文艺》编辑。

    1954年,汪曾祺创作出京剧剧本《范进中举》,后获北京市戏剧调演一等奖。秋,调离北京市文联,到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任《民间文学》编辑。

    1961年冬,用毛笔写出了《羊舍一夕》。年底,汪曾祺调北京京剧团任编剧。

    1963年,《羊舍的夜晚》正式出版。这是汪曾祺的第二个作品集。

    1964年,汪曾祺等人根据沪剧《芦荡火种》执笔改编同名京剧,由北京京剧团演出,受到了当时国家领导的并接。

    1970年5月21日,汪曾祺因参与京剧《沙家浜》的修改加工有贡献,而被邀请登上天安门城楼。

    1977年,民间文学论文《花儿的格律》发表,这是汪曾祺在国内政治运动后发表的第一篇作品。

    1979年,小说《骑兵列传》在《人民文学》第11期发表,这是汪曾祺在国内政治运动后发表的第一篇小说。

    1980年,小说《受戒》在《北京文学》10月号发表。

    1981年1月,《异秉》在《雨花》发表。4月,《大淖记事》在《北京文学》发表。这一年汪曾祺的佳作连续发表,小说创作日趋活跃。10月,应高邮县人民政府邀请,汪曾祺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访问。这是汪曾祺自19岁离乡后,相隔40年第一次回高邮。

    1990年2月24日,汪曾祺写散文《七十抒怀》。

    1993年6月,以故乡高邮为背景的小说集《菰蒲深处》在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 5 ~

    汪曾祺的幽默

    1981年初,汪曾祺的小说《受戒》一炮打响,为他赢得巨大荣誉,与此同时也引来许多人的猜测。有人见汪曾祺对寺庙生活那么熟稔,就怀疑汪曾祺是否当过和尚。于是,汪曾祺在《小说选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关于〈受戒〉》一文。文章开头一句便是:“我没有当过和尚。”《汪曾祺自选集》重印时,汪曾祺特意写了后记。后记中他这样评价自己:“我觉得我还是个挺可爱的人,因为我比较真诚。”

    1987年10月,汪曾祺应安格尔、聂华苓夫妇之邀,到美国爱荷华州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期间,汪曾祺受邀在耶鲁大学、哈佛大学等美国著名大学做有关中国文学的演讲。有一次汪曾祺参加一个名叫“创作生涯”的主题演讲会,结果被安排最后一个发言。汪曾祺不慌不忙地走到演讲桌,开口便说:“最后一个发言是困难的,因为大家都已经很疲倦了。这要怪我倒霉的姓,姓的倒霉的第一个字母——W。不过大家可以放心,我的发言很短。短得像兔子的尾巴”。

    1991年的秋天,汪曾祺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故乡高邮。回乡的第二天,汪曾祺出席了家乡文联的一次征文活动的颁奖会。晚间,几位获奖者去酒店拜访汪老。开始大家很拘谨,都不敢开口说话,汪老便主动打破僵局,问他们都写些什么。于是有说写小说的、有说写散文的,还有说写诗歌的。听完大家的陈述,汪老出人意料地说道:“哦,没人与我同行。”大家听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汪老。汪老这才笑着解释道:“我的本行,是戏剧嘛。”大家闻言,不由得都为汪老的幽默而会心地笑了。

    汪曾祺写过一篇短文《谈幽默》,只有630字,却很有趣。文章开宗明义:什么是幽默?“人世间有许多事,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有时一个人坐着,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会噗噗笑出声来。把这样的事记下来或说出来,便挺幽默。”汪曾祺认为,幽默不只是一种性格特色,更是一个人的人生态度、道德品质和智慧修养的具体反映。所以,他在文中说:“富于幽默感的人大都存有善意,常在微笑中。

    汪曾祺的儿子汪朗这样回忆他的父亲:因为我们老“挤兑”他,他就说:你们对我客气点儿,我将来是要进文学史的。我们就说,老头儿,你别臭美了!然后他就跑了,一会儿又出来了。“他在我们家是非常没有地位的,我们这些子女全都欺负他,孙辈也欺负他,我妈妈完全不拿他当回事儿,但是他乐在其中。”

    有一次作家邓友梅收到汪曾祺寄来的一个大信封,拆开一看,是一幅画——铁干梅花。树干树枝都是墨染,梅花是白色的,是所谓“腊梅”。画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你结婚大喜我没送礼,送别的难免俗,乱涂一画权作贺礼。画虽不好,用料却奇特。你猜猜这梅花是用什么颜料点的?猜对了我请吃冰糖肘子……”邓友梅夫妇猜了两月硬是没猜出来。后来他们见到汪曾祺,邓友梅就说:“我们猜到今天也没才出来。肘子不吃了,你快告诉我,那梅花用的什么颜料?”汪曾祺听后,冲邓小梅一笑:“牙膏!”

    汪曾祺的女儿有客人来,汪曾祺于是亲下厨房,忙活半天,端出一盘蜂蜜小萝卜。水嫩嫩的小萝卜削了皮,切成滚刀块,蘸上蜂蜜,插上牙签。结果客人一个没吃。”汪曾祺的女儿抱怨说,说还不如削个苹果。汪曾祺不服气了:“蜂蜜小萝卜,这个多雅。”

    ~ 6 ~

    汪曾祺的文章

    关于西南联大

    我不好好上课,书倒真也读了一些。中文系办公室有一个小图书馆,通称系图书馆。我和另外一两个同学每天晚上到系图书馆看书。系办公室的钥匙就由我们拿着,随时可以进去。系图书馆是开架的,要看什么书自己拿,不需要填卡片这些麻烦手续。……有一位曾在联大任教的作家教授在美国讲学。美国人问他:西南联大八年,设备条件那样差,教授、学生生活那样苦,为什么能出那样多的人才?——有一个专门研究联大校史的美国教授以为联大八年,出的人才比北大、清华、南开三十年出的人才都多。为什么?这位作家回答了两个字:自由。

    关于金岳霖

    联大是没有点名册的,他有时一上课就宣布:“今天,穿红毛衣的女同学回答问题。”于是所有穿红衣的女同学就都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那时联大女生在蓝阴丹士林旗袍外面套一件红毛衣成了一种风气。

    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颈,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

    关于沈从文

    我(汪曾祺)一九四六年到上海,因为找不到职业,情绪很坏,他写信把我大骂了一顿,说:“为了一时的困难,就这样哭哭啼啼的,甚至想到要自杀,真是没出息!你手中有一支笔,怕什么!”

    有一次,晚上,我喝得烂醉,坐在路边,沈先生到一处演讲回来,以为是一个难民,生了病,走近看看,是我!他和两个同学把我扶到他住处,灌了好些酽茶,我才醒过来。

    关于老舍

    老舍先生一天离不开茶。他到莫斯科开会,苏联人知道中国人爱喝茶,倒是特意给他预备了一个热水壶。可是,他刚沏了一杯茶,还没喝几口,一转脸,服务员就给倒了。老舍先生很愤慨地说:“他不知道中国人喝茶是一天从早喝到晚的吗?”

    《水果店》

    江阴有几家水果店,最大的是正街正对寿山公园的一家,水果多,个大,饱满,新鲜。一进门,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水果香。最突出的是香蕉的甜美。这香味不是时有时无,时浓时淡,一阵一阵的,而是从早到晚都是这么香,一种长在的、永恒的香。香透肺腑,令人欲醉。

    我后来到过很多地方,走进过很多水果店,都没有这家水果店的浓厚的果香。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远不忘。

    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

    《做饭》

    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 7 ~

    汪曾祺的金句

    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语言的目的是使人一看就明白,一听就记住。语言的唯一标准,是准确。

    那一年,花开得不是最好,可是还好,我遇到你;那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好像专是为了你;那一年,花开得很迟,还好,有你。

    人生如梦,我投入的确是真情。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

    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还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

    一个作家的风格总得走在时尚前面一点,他的风格才有可能转而成为时尚。 追随时尚的作家,就会为时尚所抛弃。

    人世间有许多事,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有时一个人坐着,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会噗哧笑出声来。把这样的事记下来或说出来,便挺幽默。

    人到极其无可奈何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这种比悲号更为沉痛的滑稽感。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

    每当家像一个概念一样浮现于我的记忆之上,它的颜色是深沉的。

    ~ 8 ~

    小七说

    沈从文评价汪曾祺:最可爱还是态度,“宠辱不惊”!

    汪曾祺的人生可以说同时期的苦难,哪一波的来袭都没放过他,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奋笔疾书、奋起反抗,他选择的是默默的承受,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贾平凹在一首诗中这样评价汪曾祺:“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有人说汪曾祺这样的人生态度,是江浙人特有的人格品质,不急、不闹、不偏激、也不妥协,带着一丝丝的狡黠。

    但是汪曾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沉静自如的。他的不求显贵,不刻薄人,只想平静温柔的享受生活,享受生活里的美好事物,是岁月沉淀后的生存智慧。

    不止他的文章、他的人生关键词也应该用“不着急”三个字来概括最恰如其分。他60岁才写出自己的成名作《受戒》,而他自己却一直坚持,他是要进入文学史的人物。这不是老来的智慧,是年轻时候的一点一滴的接受和融入的结果。

    走过苦难,成为笑到最后的人,他有着非一般人的智慧和忍耐力。在纷乱的世间,能做到这一点非常难,而那些幽默、风趣的轶事构成了他人生长久的基调。

    在苦闷、焦虑、烦躁的时候,读一读汪曾祺的文章,越读会越爱不释手,他的文章字句短而雅致,用白描,写着市井的事,街头巷尾的人,生动有趣,让你放下对名利的执念,发现当下生活的美好。

    汪曾祺笔下的那些人,那些事,不带强烈的爱憎,但却有着分明的感情,匆匆过客的人生,愿意为平凡的生活驻足观察,然后诉诸笔端清逸的文字,是一种返璞归真的人生境界、也是一种回归生活本身的大智慧。

    我愿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只与他一人的文字作伴,感受苦难磨不平的人性美好。你呢?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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