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米粉的老人
文 | 德音（人物速写本特约作者）
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可以和他的子女在一起快快乐乐地无所忧虑，也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可以呆在舒适的家中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幸福。
上高中那会儿，经常能看到一个七十几岁的老汉骑着一辆小小的破旧的三轮车。在三轮车的后座里放着许许多多的要贩卖的米粉，那些米粉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品牌。一般情况下我一天可以见到他三次，早上是在东桥头，中午的时候跻身菜市场，晚上的时候再回归东桥头。有的时候他会丰富下他的产品，加些诸如海带、豆腐、青菜之类的东西。他在我的印象中几乎是在冬天活动的，所以他烙印在我脑海中的便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头戴一顶黑色的宽边帽，身着一身黑布衣。不怎么见他换过装束，也许是因为黑色的衣服比较不容易显脏吧，更多的可能性当然在于他没有钱去买别的布料。“米粉一斤两块五，绝对好吃，不好吃不要钱。”他的车前面的喇叭里不停地放射着这样的吸引顾客的音频，简单到近乎没有吸引力。在嘈杂的市场当中，有谁有那个闲心去看一个糟老头的东西呢？所以他的货物一直销售得不怎么顺畅。
看着他我有时候就会很伤感，会想到独自留在家中的爷爷。也许这个老人和我爷爷一样寂寞吧。因为有着这样的情结，所以在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我会尽量去找他买点什么东西。他其实脾气不是很好，有点急躁，有点喜欢占人家便宜。刚开始我也挺排斥他的。接触的次数多了，就熟络起来，他变得和颜悦色许多，有时也会跟他聊一些家常。言谈中得知，原来的他也有着一个温暖的家庭，儿子儿媳孝顺、孙儿孙女乖巧。
谁曾想有那么一个时间段里面，六合彩风靡全城。冲着一赔四十的高额比率，冲着那想要迅速发家致富、摆脱永无止尽的劳作的命运的想法，他的儿子很兴奋地买起了六合彩。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赔有赚的，好的时候一个晚上还赢过两三千。这对于一个打工仔来说是何其的幸运与轻松啊。大家都以为找到了发家致富的好门路了，一大家子在那其乐融融的。初尝甜头的他儿子就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六合彩上，买《六合词典》天天研读，比那要高考的孩子准备得还认真;也看讲故事和做菜的节目，甚至连活计都放下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固定的时段内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候着刘义伟的那档做菜的节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因为特码就在其中。然而，赌博这东西毕竟不靠谱。没多久他就陷进去了，赔了好多钱，连那辆家用摩托车都抵押了出去。若仅止于此，那没什么事。问题是他还对横财抱有幻想，他觉得还有很大的翻盘的可能性。所以他就借高利贷继续赌。一不小心就借下了十来万。到后面他的生活仅剩那充斥着放贷者讨要钱财的催扰。本来家境就不殷实，买六合彩的钱都是找高利贷，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实在拿不出钱还了。唯一的出路便是把自己的孩子扔给来人，自己携妻外逃。
这一走就是几年，出逃之后依然赌性不改，即使去打工攒了点钱后面也给赌完了，从不曾想过给家里的老人寄点。随着孙子渐渐地长大，开销也日渐增多。为了让孙子过得好一点，他只好在垂老之际亲自出马，卖点生活必需品什么的。可是这个社会不是慈善机构，又有多少人会去注意一个老人家的东西，又有多少人去买呢？纵使是买了，也是斤斤计较一分一毫都不能差。大家都太精明了，当然大家也都是很不容易。自己过得已经那么悲惨了，哪还有那么多剩余的同情可以展示呢？
后来，城区改造，交警要规范道路什么的，就不让人摆小摊了，不让摊点流动了。那个卖米粉的老爷爷也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又躲在哪个角落里去兜售他的米粉呢？也许他的儿子已经回来了，也许他现在不卖米粉了，他可以好好地安享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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