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下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面积很大。从老式的带虎头铁环木大门进去,是一截光线昏暗的通道,通道左边是另一家的石墙,右侧是灶房黑暗的木板墙。通道明亮处右转便是二十多平方的灶房,靠灶房的里头是有着两口大锅的双灶堂的灶台,紧挨着灶台的是一口硕大的水缸,比当时的我身高还高。灶台上一根烟筒穿房而出,直达屋顶。房顶上有一块亮瓦,晴天时可以透射一柱阳光进来,做饭时可以看到青烟在光柱里翻腾,这块亮瓦就是灶房白天的采光了。
灶台站位的背后是专门用来存储草木灰的灰房,也有十多平米大小的面积。这些草木灰将来时要挑到田地里去的,在农村,这叫返田肥。
灶房的门口是个长方形的天井和天井池,家里主要的采光来自这里,夏天从天井里可看到夜空中的一块繁星,有点坐井观天的感觉。
出灶房右拐是去到堂屋的过道,在灶房和堂屋的衔接处,有一个老式的,比奶奶年龄还大的洗脸架,上面有一个纯铜的脸盆,这是早晚刷牙洗脸的地方,方便洗漱完后直接将水倒进天井池,天井池一个角落里有暗沟通往屋外湾子里的排水管网。
灶房右侧的堂屋有一排雕花的木门,在我的记忆里,只是在过年的时候,这些门才会全部打开,平日里只有中间一扇最大的门是开着的。
进得堂屋,正对大门的木壁上是一幅毛主席的画像,画像的下方是老屋特有的条案,农村也叫春台,也有叫神台的,这里除了平时放暖水瓶,茶杯以外,主要是用来作家庭祭祀和供奉用的。条案之下是堂堂正正的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摆一张太师椅。
面对堂屋的右手是右厢房,左手边是左厢房,也有分东厢房和西厢房的。头顶的阁楼早已弃用,成了存储柴火把子的地方,爷爷奶奶在日子不济的时候,会卖掉阁楼上的条檩来维持生计。
老屋内所有房间的地坪都是三合土夯实的,夏天凉悠悠的,我喜欢光脚踩在上面。
堂屋门口是天井,对面是猪圈和鸡舍。和灶房隔着天井门对门的是仓房,里面存放粮食,种子,红薯干,花生等,仓房靠右的里间,和左厢房齐平的是一间工具房了,里面全是农具,还有两只粪桶,平日里的屎尿都存在那里,每隔几天奶奶会将它挑到自留地去施肥。
这么大的屋子,这么多的房间,白天倒是没觉得什么,晚上的时候,煤油灯会将人的黑影投射到壁板上,随着人的活动,壁板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忽胖忽瘦,不断变异,让我遐想不断,愈看愈狰狞。 每到这个时候,我会拉着奶奶的衣角寸步不离。
奶奶是个非常守旧的女人,没有成年男丁在家里情况下,为避免闲话,家里坚决不养猫狗,所以家里出了一头猪,几只鸡外,就没有可以壮胆的活物了。
为了方便,奶奶和我选择了离灶房近的右厢房居住,右厢房有直接通灶房的小门,进出灶房很方便。
右厢房里都是带有青铜饰物的老旧家具,能闻出一股久远的味道。
厢房最里面一张祖上留下来的六柱老床,老床的立面是木雕的,左右两侧雕的是喜鹊登枝,上面连接两侧的横屏上则是雕刻的福临门。里面挂的蚊帐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蚊帐的门幅包有丝绸,为了增加蚊帐门幅的坠性,左右两边的丝绸里各缝合进了一枚银元,白天,蚊帐被左右两侧的铜铸花帐勾挂起。床上的一头是一条长方形深蓝色的枕头,枕头两端绣有彩色祥云绣片,一条蓝印花被靠床的里面折叠成长条形状。
老床的踏脚处是几十公分宽的踏板,床的两边各有一个梳妆台呈对称摆放,梳妆台上有彩色瓷胭脂盒,针线盒之类的摆设。紧靠右侧梳妆台的是一个偌大的带有铜扣铜锁的红漆大柜子,只是年代较远,红漆有些偏暗了。靠左侧的梳妆台摆放的是一个较矮的红漆柜,此柜叫做金柜,可以从柜子上面掀开。这柜子叫金柜到不存放金银,而是放置马桶的,是用作晚上起来解手的。金柜过去又是一个铜扣铜锁的大柜。厢房正中的房顶有一块亮瓦采光,所以那个时候农村的房间里的光线普遍灰暗。
我和奶奶就睡那张老床。有段时间,我晚上只要一睡下,马上就会做噩梦。那是个奇奇怪怪的梦,是那种自己心里明明白白的梦,而且是同一个梦。
每天晚上只要我一躺下,就会从蚊帐的一角慢慢升起一缕烟般大小的不定形的怪物,瞬间长到无比巨大,遮天蔽日般向我压下来,随后就是清醒的感到难以呼吸,自己惊恐万状,大声呼喊,但却发不出声音。
折腾两天之后,终于我白天也起不来床了,其症状是我身体既不发冷,也不发热,白天家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就是茶饭不思,而且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晚上我不再做那个噩梦,而是梦见自己在一团朦胧的不透明的白雾怎么都走不出来,嘶声竭力的喊叫但没人听得见,总是在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个女孩的身影会飘过来,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向我说着什么,但没有声音,她只好用手势向我示意,让我跟她走,她的眼神充满怜爱和善意。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去。”
她的眼神,对,她的眼神!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向延陵的眼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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