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鞋

有那么一对鞋，类皮革的，白色的鞋尖，白色的鞋带，白色的硬鞋跟，穿在她的脚上，踏进我的世界，在我梦里踢踏踢踏的响。在她之前，从不觉得那样的鞋好看；在她之后，总会被那样的鞋所吸引。那样的鞋看起来并不温暖，并不舒服，在她脚上却像钢琴上的白键，踢踏踢踏地弹奏着灵动的音符——简单的音色，简单的节奏，简单的曲子。她离开以后，每次在街上再遇见那样白色的鞋，总会抬起头看看鞋的主人，不是她。又怎么会是她？不像她。又怎么会像她？

那年夏天，城市炎热的夜晚，她穿着那对白色的鞋，走在前头。半隐半亮的街道。我跟在她身后，有时候看不见她，只随着她的脚步声走。她的脚步声诉说着她的挣扎、痛苦与倔强，还有莫名的情绪。我思索，在女人生气的时候，是应该给她独处的空间，还是应该给她一个拥抱。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不懂。简单的，我不想打断她的脚步，打断她脚上的音符，打断我们之间沉默的距离。沉默久了、惯了，渐渐忘了语言。很多时候，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她也静静地看着我。与她四目对视时，语言总显得苍白。没有语言的世界，我们都以为对方懂。

那年秋天， 她等我的时候，端坐在马路边的花圃上，傻傻地盯着白色的鞋看。我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端详着她。她安静的脑袋里装满烦恼。烦恼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有所等候有所期待的片刻才短暂地忘记它的存在。她抬起头对我说，她看不见未来。然后笑了笑说走吧。但她从来不问去哪里，只是静静地在我身边走了好远好远——从她出现到她离开。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那年冬天，在床上她用脚把我踹开，我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离开。在门口看见那对白色的鞋时，我想，她穿着那对鞋踹在我胸口会是怎样的感觉？会像现在每一口呼吸都会痛吗？ 我靠在她的门外，看着那对白色的鞋在角落里就像小字三组的“do re、do re、do re…”地敲，在给门内激烈而单调的摔砸声伴奏。转身离开很容易，难的是心是否随着身体离开。

来年春天？春天到来前，我们的故事就结束了。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春天。 

她穿着白色的鞋从我世界里的走过，留下了一段回忆。记忆里有那么一对鞋，类皮革的，白色的鞋尖，白色的鞋带，白色的硬鞋跟，穿在她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