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品 42 终点亦是起点

试验品 42 终点亦是起点

一路上，慕纤语思绪混乱，她不敢相信，今天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她一遍遍否认，怀疑轶乔暗中作祟。但记忆一层层被剖开，她被逼到边缘处。毫不夸张地说，她利用克隆人轶乔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给这座城市创造模棱两可的伤痕。

轶乔悠然自得地坐在蓝色网纱裙飞行器，扭头回望身后的慕纤语，嘴角微微一丝诡异的笑容。

突然，慕纤语身体无意地颤动，飞行器晃荡几秒，稍微偏转方向，她似乎变成另一个人，像是冷血杀手附身，晶莹剔透的眼睛转瞬之间，透出夜里幽蓝的天空，周身释放一股深不可测的杀气。她的拇指轻轻地动一下，智能耳珠定位系统随时更新她的实时位置。

她感觉到身体那个冷漠无情的她跑出来，她抵挡不住那个恶魔，这几年来，她扮演着拯救威尔城的天使角色。身体内冷血无情的她，不允许慕纤语这么做，这一切看似突如其来，实际上，她用整整十年的时间，才慢慢扭转局面，改变芯片的数据。只有彻底毁掉芯片，才是她最大的目标。

慕纤语手一挥，遍地的草木陷进一片毫无生息的绝境。途中，一位半试验品踉踉跄跄地从黑暗荒岛逃出来。轶乔回头一望，慕纤语接下来的举动让她惊诧，慕纤语幽蓝的双眼射出一束蓝光，裹住半试验品全身。半试验品瞬间倒地，短短一秒钟，他爬起来，颈脖子亮起红色灯，发出紧急呼叫，慕纤语立刻中止他警报器，她切断一切信号。半试验品面部扭曲，眼睛喷射猩红的鲜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他的芯片数据全部崩溃，进而成为试验品，全身发抖。

慕纤语鄙视地瞥一眼，继而转身奔向黑暗荒岛的方向，完全漠视轶乔错愕的表情。

胜券在握，只差一步，就可以毁掉芯片数据。刘天和轶乔各谋其利。刘天就快实现掌管天王星琉璃城的梦想，轶乔想最后博上一命，将寿命能量转换给她心爱的男人。让他复活过来。她有一种预感，宋子默从未离开这里。如果宋子默还活着，她打算孤注一掷，赌注所有，只想知道一个结果，即她在宋子默心中的位置。

慕纤语拿回主权，就连刘天见到她，也必须敬她几分。

“这十年来，可谓是一波三折，为你的目标，抛头颅洒热血都值得。”刘天笑脸相迎，双眼不时往慕纤语身后谨慎地看了看。

“好话留在最后说，谁不知道刘天你是一条忠诚的狗。”慕纤语的语气僵硬，刘天本来没在计划内，她没必要和刘天客气。

她犀利的目光投放在轶乔身上，明白之前在彩虹基地遇到轶乔是怎么回事。彩虹基地是刘天的地盘，一旦进彩虹基地，谁都逃不出来，除非是开通绿色通道。轶乔在彩虹基地来去自如，说明很有问题。

这正是宋子默猜到的，他和秦靳南一路紧随慕纤语她们，他们目睹慕纤语毁掉一个半试验品。知道沉睡的慕纤语被唤醒过来，宋子默没有想到，慕纤语会是这样的情况。

父亲慕岸软禁在城堡十三层楼上，除了父亲，还有大量试验品被刘天转移到这里。

慕纤语通过视网膜打开门，只见父亲摆弄着茶具，他瘦了很多圈，原来宽厚的手掌瘦成枯枝，眼睛内陷，没有神。慕纤语愣了许久才认出父亲。她进来这一刻，父亲表现淡定，似乎知道这一天的到来。

“爸。”

“你走吧，你不是我女儿。”慕岸迎向慕纤语幽蓝的眼睛，他失望地叹息。

“爸，我来接你回家。”慕纤语哽咽道。

刘天的军队冲进去，一把慕岸擒住，慕纤语欲上前，却被轶乔紧紧拉住。他们将慕岸和试验品囚禁在一起。

宋子默和秦靳南采用隐身器，一齐冲上城堡十三楼，面对来势汹汹的突发状况，他们并没有乱了阵脚，宋子默一个默契的眼神，秦靳南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迅速调转回头，争取在最短时间调兵遣将。

待秦靳南退出黑暗荒岛，宋子默毫不犹豫露面。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十三层楼，刘天不是傻子，从慕纤语进来后，他就觉察情况不对劲，不时地提防慕纤语身后的隐身武器，他撒下罗网，等待大鱼上线。

十三层楼随处可见刺眼的七彩光束，这些七彩光束是虚拟武器。七彩光束分别裹住慕纤语和轶乔。轶乔见到宋子默活着回来，她非常激动。相对于轶乔的表情，慕纤语却一脸不屑。她看都不看宋子默一眼。她现在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她和轶乔困在七彩光束里面，她知道这是轶乔的一个游戏，以她的实力，毫不费力便可以冲出七彩光束。但她要是这么做，她的父亲就有生命危险。

“来得正好，英雄救美是吧，眼下你只能救走一个。”刘天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扶着电子香烟啪嗒啪嗒一个劲儿地抽，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头，表示一个人的意思。

轶乔深情地看着宋子默，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的心一下子如云朵般软绵绵的。相反，慕纤语没有任何表情，唯独幽蓝的眼睛出神地盯着囚禁在虚拟泡沫中的父亲和试验品。

“一旦你救走一个，另一个生命立刻有危险，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刘天得意洋洋，仿佛整个天下在他掌控之中。

宋子默倒吸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老奸巨猾的刘天来这一套。几秒过去，宋子默似乎做好决定，他不偏不倚，沿着正中间走过去。

轶乔屏住呼吸，她哀怜的眼神，柔弱的身子，谁都想冲上去保护她。她只想知道，她和慕纤语之间，谁在宋子默的心中份量重。

宋子默站在两道七彩光束的正中间，看了看右边慕纤语，又看了看左边的轶乔。他闭上双眼，抬起右手，轶乔绝望地低下头，她寻思着下一步打算。宋子默如果选择救慕纤语，那么她便用七彩光束毁掉她和慕纤语连在一起的芯片，她们同时会濒临死亡。

她仰起头，却见宋子默冲进她的七彩光束，将她拉出来。与此同时，秦靳南带着刑警大队冲上来，原来小张和孟晴担心他俩对付不了刘天，暗中报警。秦靳南折回的路上，他们已经赶上来。刑警队在宋子默的指挥下，围剿刘天部下，以及对刘天进行逮捕。

在场除了秦靳南和临时接到通知的刑警队，其他人都非常惊讶，原来宋子默是刑警卧底。他一开始以反动派的身份深入彩虹基地，暗中对刘天进行调查。

眼看慕纤语就快融进七彩光束，皮肤迅速腐烂。如果再不出来，不用一分钟时间，她的身体便只剩下一把骨头。只要她轻轻的一个动作，转动智能耳珠，便可以解脱，可她没想冲破这层光束，她已经完全迷失自我，麻木不仁。逃出来又如何，父亲不肯认她。她一手造成的烂摊子，对威尔城影响非常大，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随手让RL3用户成为试验品。

宋子默立马放下轶乔，正想冲进去救慕纤语，秦靳南已抢先一步，冲进七彩光束，将慕纤语抱出来。

“放我下来，否则父亲命不保。”慕纤语全身发烫，陷入半昏迷中，她身体往外倾，想挣脱秦靳南，重新爬进七彩光束。

孟晴在一旁帮忙按住慕纤语，她不忍心看到慕纤语堕落。到头来，最受折磨的依然是慕纤语。

轶乔惊讶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宋子默最先考虑是救她，不是慕纤语。她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忧愁。慕纤语为她的父亲，甘愿受罚。她在心中暗暗地责骂自己，她一时冲动，欲将慕纤语推向死亡之路。这样做，根本对她没有好处。如果慕纤语消失，她也劫数难逃。她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你没有必要开这么大的玩笑，无论对谁，都非常要命。”宋子默面对轶乔，单刀直入。

“默，只要你还活着，我做什么都值得。”

“我说过了，等我处理好事情，就回去琉璃城，你非但不听劝，反而闹出这么大一场戏。”

轶乔忍住眼泪，她摘取网纱裙上的一朵蓝花朵，随手插在慕纤语头上。慕纤语身上的刺绣网纱裙刺绣感应到能量。她腐烂的皮肤立刻恢复原状。高温也迅速褪去，她慢慢清醒过来。轶乔让其他人向后退步，她再让慕纤语的伤痕痊愈。

慕纤语醒来的刹那间，轶乔翻脸不认人，她掀开网纱裙，蓝光罩住悬挂在半空的虚拟泡沫，她手一挥，将虚拟泡沫带到天台上。宋子默反应过来，迅速追上去。慕纤语身体很虚弱，挣扎着爬起来，孟晴紧紧地搀扶她，她们一并追到天台。

“这个世界有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你。”轶乔傲娇地目空一切，她手指向慕纤语，情绪失控，压抑在内心的火山瞬间爆发出来。

“轶乔，你放下虚拟泡沫，一切好说。”宋子默紧张地说道，他生怕轶乔一失手，所有都完了。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我父亲和试验品。”慕纤语声音颤抖，几乎是哀求轶乔。

“慕纤语，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被你毁成什么样子，你还在乎所谓的命吗？我轶乔虽然由你创造，但是我信念坚定，要么干，要么不干。你若是犹豫不决，我将代替你活在这个世界。”

“轶乔，你别乱来。”宋子默试图和轶乔沟通，他不相信轶乔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默，只有让慕纤语永远消失，我才能活下来，对不起，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必须这么做。”

慕纤语十分矛盾，左右为难，她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轶乔，轶乔的命掌控在她手中，只要她自毁芯片系统。但是，如果这么做，那她十年以来的计划泡汤，想要毁掉芯片，就再也没有机会，而且她和轶乔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她自毁芯片系统，同时也会危及生命，成为一个植物人。如果不这么做，父亲和那些试验品，以及所有的RL3用户全部沦陷。

轶乔高高托起虚拟泡沫，一阵风吹来，泡沫摇摇欲坠，只要她一松手，泡沫便会从十三层楼掉下去，她比作要扔下去的手势。

“不要。”慕纤语咬紧牙头，转动智能耳珠，卸载芯片系统，所有的数据清除为零。

芯片系统发出“滴滴滴”警报声，慕纤语的芯片自动弹出，和轶乔连接在一块的芯片同时遭遇崩溃边缘。轶乔的动作定格片刻，她满意地点头，缓缓地倒下地。宋子默第一个冲上去。轶乔已奄奄一息，她用意念支撑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宋子默颤抖地抱起轶乔，他完全不知所措。

“默，唤醒慕纤语，我做到了。”轶乔脸色苍白，她无力地抬起手，紧紧地抓住宋子默的手。

慕纤语同时也爬过来，轶乔没有芯片支撑，她很快就没命。

“对不起，我没能执行你的指令毁掉芯片。”

“你这是逼我毁掉芯片系统，从而毁掉你。”

“默为了唤醒你，受尽折磨，我知道一旦你被唤醒，我就得面临离开的局面，但我仍想这么做，我不想看到默受累。”轶乔说完，手慢慢垂下，一丝笑容挂在脸上，就像绽放的花，随之，她化成一束蓝光，瞬间从宋子默的手中消失。

宋子默完全愣住了，他并不知道唤醒慕纤语，会让轶乔送命，他很惭愧，不知道这一切是对是错。

突然，一个试验品从虚拟泡沫逃出来，他怒睁凹凸不平双眼。从后背抽出一把智能手枪，对准慕纤语发射子弹。数十颗子弹飞出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子默使出浑身的力气，解开金属衣服，挡住子弹，试验品不傻，他特意留一颗子弹，他再次发射子弹。宋子默和秦靳南同时冲过去，宋子默的身体挡在慕纤语面前，子弹穿进宋子默的心脏，紧接着，他就像掉进水中的小鸡一样，扑腾两下倒在地上。与此同时，秦靳南擒住试验品。

慕纤语失声痛哭，她彻底清醒过来，只要她活着，威尔城将永无休止处于动荡不安。

她走到天台边缘，回头看了看对面冲过来的秦靳南，以及从虚拟泡沫解救出来的父亲，她欣慰地笑了，继而转过身，张开双手毫不犹豫地从城堡十三层跳下去。

秦靳南眼睁睁地看着慕纤语跳下去，他大喊一声，失神地瘫坐地上。

慕纤语似乎看到一片蓝色的光芒，照亮她的路。黑暗荒岛的枯草和枯花苏醒过来。她闭上双眼，耳边回响多年前，她与父亲的交谈。

“父亲，我想做一个纯血统的人类。”

“孩子，只要你愿意，父亲竭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人类伤害你。”

她的大脑受小黑点冲击，一点点拾起封锁的记忆。她就像是一只鸟，想开翅膀，穿上网纱裙，散发蓝色光。她终于想起自己是谁，她是天王星琉璃城继承人，她的身体由琉璃石组成。一次偶然，她通过探测仪，无意看到地球上的人类，非常感兴趣，好奇地球上的人类是如何生存的，她偷偷打开琉璃城的通道，来到地球。她刚着落地，被下班回家的父亲看到，父亲将她带回家，父亲将她藏得很好，在威尔城，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外星球，父亲为保护她，加入芯片研发团队，为了让慕纤语看起来更像人类，父亲帮慕纤语移植芯片，封锁她以前的记忆。

她很喜欢人类的世界，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人类世界而活的。父亲经常播放旧时代人类的电影给她看。慢慢地，她有一种潜移默化的意识，一心想要改造地球，回到最初的人类世界。她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天真，她只想人类和人工智能和平共处。她觉得人类完全没必要靠芯片维持地位。

一切的一切，已回不到过去……

程煜感应到宋子默灰飞烟灭，他赶到的时候，场面一片混乱，得知慕纤语跳下深渊身亡，他伤心欲绝，来到飞跃工作室人造模具前，他解开天蝎座钥匙，一心想结束生命，回到最初。秦靳南及时赶到，他劝导程煜振作起来，做有意义的事，别辜负宋子默对他的期望。

程煜经过一番的思虑，最终，他申请接管江普岛监狱，用他的行动感化试验品，用专业知识培训试验品，让试验品逐渐恢复正常轨道，在此期间，小磊也恢复为正常人工智能。

孟晴和小张不打不相识，他们最终在一起，举行一场浪漫的婚礼。孟晴最终实现她和人类结婚的理想。

她时不时想起和慕纤语相处的时候，孟晴是人工智能，无法完全理解慕纤语想回到人类最原始的世界。但她被慕纤语的决心深深打动。只是，到头来，她没有想到慕纤语并不是人类。

地球上威尔城的南部，秦靳南时刻奋战在前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抬头仰望天空。他听慕纤语的父亲说过，慕纤语没有死，她只是回家了。

琉璃星上的琉璃城，慕纤语也正在看秦靳南。这一生，想起过去的种种，虽然有遗憾，有悔恨，有悲伤，但也有欣喜，这一生能够拥有父母和秦靳南的爱，她已心满意足。慕纤语果断地关闭琉璃城的信号系统，APO公司曾经播放全息投影的那个来历不明的星球从此在地球消失。地球再也查不到这个星球。

慕纤语转过身，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似乎看到父亲在远处向她招手，她想起小时候迷路，父亲在路上遇到她，收养她。父亲对她说，虽然你不是人类，但我愿意将你当成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