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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红楼给你听(9)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

我读红楼给你听(9)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

作者: 爱普洛斯 | 来源:发表于2018-09-06 23:22 被阅读30次

    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

    有很多人认为黛玉伶牙俐齿,爱哭,任性尖刻,这段话告诉我们在贾母和宝玉的百般呵护下,黛玉在贾府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宝黛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略无参商。参商是二十八宿里的两个星宿名,此出彼没,比喻两人分离不得见面。杜甫有诗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略无参商指形影不离。

    黛玉初到贾府就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此处却讲亲密无间,言合意顺,同止同息,可以猜测一定是贾母与林如海刻意沟通的结果,否则即使贾母再宠溺宝玉,林家也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有损黛玉清誉。

    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

    此处特写宝钗胜在性格,而非气质容貌。作者非常聪明,这里的“人多谓”的人互文见意并不是所有人,而以贾府的下人,奴仆居多。黛玉心中不悦告诉我们她长大了,懂嫉妒了,不在是那个伶俐的小姑娘,而是个性鲜明的,矜持自尊的少女。

    那宝玉亦在孩提之间,况自天性所禀来的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弟兄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

    宝玉还是孩子,心里年龄较小,很难体会黛玉情感变化,无外界影响,矛盾并不明显,宝钗一来,俩人成长中的差距显性呈现,言合意顺的格局打破了,俩人关系进入另一磨合期。

    其中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既亲密,则不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

    多少亲情爱情毁于这种“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因为珍爱,追求完美,就容易因为无法达到而不满,因为亲密,往往因琐事产生误会。每个人只有对自己最爱的,最亲的,最在意的,才会产生这种情绪,黛玉的情感依靠只有宝玉,而宝玉又懵懂无知,所以就会时不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这日不知为何,他二人言语有些不合起来,黛玉又气的独在房中垂泪,宝玉又自悔言语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渐渐的回转来。

    这个“又”字,把俩人关系展露无疑,黛玉的敏感自尊,宝玉的紧张,局促都是热恋中的小儿女最美心态。

    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是日先携了贾蓉之妻,二人来面请。贾母等于早饭后过来,就在会芳园游顽,先茶后酒,不过皆是宁荣二府女眷家宴小集,并无别样新文趣事可记。

    一时宝玉倦怠,欲睡中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歇一回再来。贾蓉之妻秦氏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又向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秦可卿出场,性情模样颇得贾母喜欢,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是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可见秦氏才貌俱佳,性情活泼,乖巧伶俐,聪慧,比李纨的沉默寡言更得人心。

    当下秦氏引了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

    燃藜图是劝诫教育子孙勤奋励志的图,对联的意思是把人情世故彻底弄明白、并且应付自如就是学问、就是本事。贾宝玉深恶仕途经济之类说教,断然拒绝在此休息。

    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宝玉点头微笑。有一个嬷嬷说道:“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秦氏笑道:“嗳哟哟,不怕他恼。他能多大呢,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与宝叔同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那个还高些呢。”宝玉道:“我怎么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众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那里带去,见的日子有呢。”说着大家来至秦氏房中。

    贾府是世家,最讲究礼法规矩,这里通过秦氏的安排,可以判断,贾府的规矩都是表面的,真正的规矩已经败落了。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

    用杨贵妃唐明皇、武则天与李治、赵飞燕的故事影射秦可卿与贾珍的关系,暗示秦氏行为放荡,违背人伦。

    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

    极尽夸张的笔触描写了秦可卿房间的奢侈华丽,香艳无比,令人迷醉,暗示秦氏享尽荣华富贵,极尽奢侈之意。有很多红迷因此猜测秦氏出身,贵不可言,我不愿苟同。

    那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宝玉在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去处有趣,我就在这里过一生,纵然失了家也愿意,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打呢。”

    宝玉入世目的是在富贵温柔乡里,享受入世的快乐,却无大志,不愿承担家族责任,看到这个地方有美女仙境,竟又惦记出世的自由。

    正胡思之间,忽听山后有人作歌曰: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宝玉听了是女子的声音。歌声未息,早见那边走出一个人来,蹁跹袅娜,端的与人不同。有赋为证: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此处以赋的形式赞美警幻仙姑,反复咏叹。类东方的爱神美神,美轮美奂。主要职责就是布散相思。但佛教认为,一切苦难都源于情欲,包括爱的情欲。警幻仙子让宝玉听见这首歌,是要启发他“醒悟”,不要陷入情爱的纠葛中不能自拔。所有的情欲都是一场梦,大梦初醒时,一片空。

    宝玉见是一个仙姑,喜的忙来作揖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那里来,如今要往那里去?也不知这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

    “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也是黛玉之所居。黛玉入世前,终日游于离恨天之外,饥则食密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此处可以推论离恨天为男女相思烦恼之境,太虚幻境是这样一座情丝袅绕的仙闺幻境。“灌愁”与“放春遣香”连用,表示警幻的司职是向青春儿女布散相思。

    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试随吾一游否?”宝玉听说,便忘了秦氏在何处,竟随了仙姑,至一所在,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寓意:当你把真实的东西当作虚幻的东西来看的时候,那虚假的东西它甚至比真实的东西显得更真实。反之也是一样。把不存在的东西说成是存在的东西时,那捏造的事实甚至比存在的事实更显得真实,反过来也是如此。人生如幻,万事皆梦,不要执着。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宝玉看了,心下自思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何为‘古今之情’,何为‘风月之债’?从今倒要领略领略。”宝玉只顾如此一想,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了。当下随了仙姑进入二层门内,至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一时看不尽许多,惟见有几处写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看了,因向仙姑道:“敢烦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游玩游玩,不知可使得?”仙姑道:“此各司中皆贮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尔凡眼尘躯,未便先知的。”宝玉听了,那里肯依,复央之再四。仙姑无奈,说:“也罢,就在此司内略随喜随喜罢了。”宝玉喜不自胜,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两边对联写的是: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春去秋来,时光变迁,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是因为自己内心情绪波动引起的。花容月貌本就是自己本真的存在,怎能为情所困,忧虑美丽的容颜会为谁老去,又会为谁娇艳,徒增伤感。所有的情都是劫,所有的缘都是孽缘。

    宝玉看了,便知感叹。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宝玉一心只拣自己的家乡封条看,遂无心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厨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问道:“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宝玉道:“常听人说,金陵极大,怎么只十二个女子?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警幻冷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下边二厨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宝玉听说,再看下首二厨上,果然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便伸手先将“又副册”厨开了,拿出一本册来,揭开一看,只见这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水,不过是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后有几行字迹,写的是: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此写晴雯。霁,雨后新晴,寓“晴”字。彩云,喻美好。云呈彩叫雯,寓“雯”字。“乌云浊雾” 比喻晴雯的生存环境恶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指晴雯虽然身世低微,但自视甚高,从不拿自己当奴才,也不会逢迎讨好主子,性格刚烈,本真。“风流灵巧招人怨”指晴雯风流俊俏,伶牙俐齿,刚直不阿,树敌太多。“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指晴雯遭到小人算计,早夭,与宝玉无缘。晴雯活的自尊美丽率真深得宝玉喜欢,所以成为“又副册”榜首。

    宝玉看了,又见后面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词,写道是: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此写袭人。花”“席”(袭)谐音其姓名,“破席”比喻袭人不能“从一而终”,最后嫁给戏子蒋雨涵,仍然是奴才身份,社会地位卑贱。“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中温柔和顺是那个社会对女人特别是奴仆的要求,袭人努力追求,逢迎,希望得到认可,达到似桂如兰的目的,但最后事与愿违,尽管恪尽几首,费尽心机,最终与宝玉无缘。

    晴雯纯洁,桀骜不驯,追求不切实际的人格平等,性如暴碳,宁折不弯,哪怕因得罪主人而遭到恶运也在所不惜,只做真实的自己。袭人则温柔驯服,处处为主子着想,唯恐哪里出现差错,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无论是刚烈不屈的还是温柔驯服的,最终都成为飞花逐流水,缘来都是梦,大梦初醒皆为空。

    宝玉看了不解。遂掷下这个,又去开了副册厨门,拿起一本册来,揭开看时,只见画着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

    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此写香菱。香菱本名甄英莲,莲即荷花。根本是小家碧玉,三岁时并拐,人生境遇坎坷可怜,后遇冯渊,希望转运,却被迫为薛蟠妾室。香菱纯洁温和,娇憨专一,美丽温柔。成为夏金桂厌恶嫉恨对象,饱受折磨,回应其名寓意“真应怜”。

    宝玉看了仍不解。便又掷了,再去取“正册”看,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词,道是: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此处为钗黛一词。“可叹停机德”指乐羊子妻劝学的故事。“堪怜咏絮才”特指才女谢道媪。宝钗胜在处处以儒家思想规范约束自己,具有贤妻良母一切品德,把夫贵妻荣作为自己努力方向。黛玉才情奇佳,心思灵巧,追求真、善、和自由,追求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纯洁的精神之恋。

    “金簪雪里埋”,“金簪”喻“宝钗”,“雪”,谐音“薛”,句意暗寓其结局之冷落与凄苦。“玉带林中挂”,指林黛玉,“玉带林中挂”,前三字倒读谐“林黛玉”三字,又暗示贾宝玉对林黛玉的牵挂。有人据此推断黛玉在树上吊死的,我从感情上不能接受,那么美的人那么绝望,真让人痛断肠,我愿意相信宝玉对黛玉终生挂念,难以释怀。

    宝玉看了仍不解。待要问时,情知他必不肯泄漏,待要丢下,又不舍。遂又往后看时,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也有一首歌词云: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此写元春。贾家男丁无能堕落,世荣靠一个女子牺牲自己承担。“二十年来辩是非”指元春很小的时候已经被家族送进宫中,从女官做起,步步小心,在复杂的环境中体味人情练达的真境界。“榴花开处照宫闱”指元春经过非人的努力封“贤德妃”,荣耀一时,像石榴花一样艳丽无比。“三春怎及初春景”中三春指迎春、探春、惜春,“怎及”是不及,寓意三春没有一个比的上元春。“虎巳相逢大梦归”指元春死于两种政治力量的斗争。元春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元春一死,贾府必然轰然倒塌。

    后面又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也有四句写云: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才自精明志自高”指探春才情出众,志向高远,清醒敏锐,不被富贵迷惑。“生于末世运偏消”探春是庶出,是赵姨娘的女儿,有生在贾府没落时期,纵然性格豁达,抱负远大,也难以施展。“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探春的结局是远嫁边疆,骨肉分离,像断线的风筝,在大海上飘摇。

    后面又画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其词曰: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此写湘云。“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云虽然生长在富贵之家,但小时候就父母双亡,一介孤女,在家族中尝尽人间各种悲苦,荣华富贵也转瞬即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这里“湘江”指娥皇女英哭舜之地,意指夫妻生离死别。“楚云”用典楚襄王梦见能行云作雨的巫山神女一事,暗示云虽然奔放自由,豁达开朗,最终也是夫妻分离,命运无常。

    后面又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垢之中。其断语云: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此写妙玉。妙玉原家室尊贵,美丽聪颖,心性高洁,才华馥郁,品位高雅,茶艺精湛,诗才出中,因自幼体弱多病,带发修行。妙玉出家是万分无奈,因此六根未净,尘缘未了,孤僻高洁,蔑视世俗,最后贾家败落,妙玉被劫,被迫与权贵做妾,终陷泥淖中无以自拔,着实可怜。

    后面忽见画着个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其书云: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此写迎春。俗称“二木头”,沉默寡言,温柔可亲,孤独无依,懦弱无能。被父亲卖给孙绍祖抵债,不到一年便烟消云散了。从迎春的悲惨命运可以看到贾府已经没落到连自己的女孩子都保护不了,甚至拿女儿抵债的地步。

    后面便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此写惜春。惜春年龄最小,在府中备受冷落,孤僻清冷,看透三春的悲惨际遇,预感到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落发为尼,避世出家。但后来也没有摆脱悲剧命运,过着凄凉孤独,颠沛流离的生活。

    后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判曰: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凡鸟偏从末世来"指的是凤姐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强人生于末世的不幸,"凡鸟"是繁体里的"凤"字,也就暗指王熙凤。从凤字拆出来得"凡鸟"二字比喻庸才,借用吕安对喜的典故,点出"凤",自然是种讥讽。画里的雌凤所靠着的冰山,指的就是将融化的贾府所象征的靠山。"一从二令三人木"指的是丈夫贾链对凤姐的态度变化。新婚后先"从",对她百依百顺,样样都听她的;"二令"解为"冷",指的是丈夫对她的渐渐冷淡与开始对她发号施令;"三人木"以"拆字法"是指她最后被休弃的命运。"哭向金陵事更哀"就是她被休弃后哭着回娘家的悲哀的写照。在当时封建的社会中,被休弃是非常悲惨的。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云: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此写巧姐。“巧”字是双关语,一是指偶然,一是巧遇的意思。势败指贾府没落,一败涂地。家亡指贾府被抄后,父亲收监,母亲惨死。巧姐被狠舅奸兄卖进妓院,因母亲偶然救济过刘氏,才被赎身,后与板儿结为夫妻,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 后面又画着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桃李春风结子完。"这里"李"、"完"暗示出李纨的名字。李纨与贾珠结婚,生了一子,丈夫不到二十岁就一病而亡。她的青春就像春风中的桃李花一样,一到结了果实,也就衰谢了。"到头谁似一盆兰"与画面一样同指贾兰。这句说在贾府的末代子孙中,谁也比不上贾兰有"出息"。"如冰水好空相妒"中"如冰水好"写李纨年轻丧夫尊礼守节,抚孤成立,这种品德在封建统治者看来是像冰水一样的洁净美好。"空相妒",指虽然贾兰中了举,李纨也博得了"贞节"的美名,但这无法挽回贾府的衰败,只能徒然遭人妒忌罢了。 "枉与他人作笑谈"的意思是白白地供给别人当作笑料来谈论。

    后面又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云: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情天情海幻情深”之中“情天情海”指男女相思之情,深而且广。“幻”是虚幻,荒诞。“情既相逢必主淫”指秦氏行为淫荡,不守妇道。“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指出,莫说不肖子弟都来自荣国府,开头造成祸患的实在是宁国府的人。秦氏因私情暴露而悬梁自尽了。

    宝玉还欲看时,那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恐把仙机泄漏,遂掩了卷册,笑向宝玉道:“且随我去游玩奇景,何必在此打这闷葫芦!”

    此处利用十五首诗和画,把宝玉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的命运做了一个交代,希望宝玉能看透,万紫千红都是瞬息芳华,终究会在世俗摧残中零落成泥,万事皆空,不要沉迷,即时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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