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新拉着箱子低着头用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抹着。车轮滑过青石板,咯吱咯吱直响。古镇青灰色的墙壁一直向前,天从明亮的白色,到浅灰,深灰。路上行人寥寥。
童新和蒋正约好这个月跟他一起回家见父母。去往蒋正家的旅途中,正好会途径这个江南小镇,于是央求着在此游玩几天。
蒋正听到要游玩耽搁时间,骂骂咧咧的不同意,说那小镇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也贵,还浪费时间。童新好说歹说,他才同意。
出发时,童新收拾好衣服,带上给蒋正父母买的礼品,心里幻想着他们收到礼物后的表情。想象着他们会喜欢自己。
相比于童新的愉悦,蒋正就反应平平,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往背包一塞就出门了。
蒋正身高一米八左右,长得黝黑,壮实,胳膊有童新大腿粗。童新白白净净,瘦瘦弱弱,像个纸片人一样,风一吹就能左右摇晃。童新不高,穿着六七厘米的高跟鞋才到蒋正的肩膀。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荡,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两人每次外出总一前一后,蒋正腿长步大,走一步童新得走两步,实在撵不上,童新就小跑两步。蒋正也总是自顾自的走着,有时候还会不耐烦的催促。两人总是一个走,一个跑。
墨色的山川上披上一层浅淡的霞光,童新听着闹铃从床上利落的爬起,穿衣,洗漱,烧一锅热水,配料,下面。蒋正正在被窝里酣睡。童新用盆接好热水,端进卧室,摇摇蒋正,让他穿衣起床吃早饭。
蒋正拍开童新的手,裹紧被子转过身继续睡。
“起床了,今天要回你家了,再不起床一会儿赶不上了。面快好了,你起床就可以吃了。”童新继续挪动被子继续摇着蒋正。
“你烦不烦,就不能让我再睡会儿吗?吃你的去吧。赶不上就赶不上,这有啥的,别烦我。”蒋正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声音粗糙刺耳。
童新很无奈,只得回厨房将面捞起,一本入碗,搅拌,一半放凉水冲凉,捞起,和油放碗中备用。
童新端起面条迈着轻微的步伐朝客厅走去,轻手轻脚地拉开餐椅坐下吃饭。童新挑起几根面条,放嘴里咬断再咬二十几下然后继续吃。客厅里只听到咀嚼声,没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蒋正情绪不好,童新本打算给他挑一碗凉面,被拒绝了。带上行李两人急匆匆地往车站赶。原本计划的那趟车走了,蒋正一路说着童新的不是。明知要回家还不叫自己起床,童新的辩解却只能带来很多的抱怨。
晌午过后,两人才到达这个小镇。小镇寂静古朴。正商量住宿的童新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前男友打来的。前男友询问近况,童新拿着电话走到旁边的墙角支支吾吾地回答着。蒋正一听是前男友的电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嘴角挂着讥笑,眼神充满指责。
前男友在小镇,开了一个客栈。一听说童新在小镇就热情相邀。童新连忙拒绝。好说歹说才约好临走前一起吃顿饭。
童新电话一挂,蒋正就阴阳怪气的指责她早上急匆匆地叫自己起床,还说要来此处游玩,定是想与前男友再续前缘。童新不断地想拉住蒋正的隔壁跟他解释,蒋正推开她的手,瞪着瞳孔怒视着,太阳穴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动着。童新因蒋正的动作跌跌撞撞地朝后退了几步。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童新的声音让蒋正越来越激动,争吵之下,蒋正拂袖而去。一个人背着书包沿着小巷大步离开,穿过小巷的拐角处,消失不见。童新拉着厚重的行李箱连忙跟上,四处张望,路上行人寥寥可数,却无一人是他。
小巷的两边挂的灯亮了起来,在墙上有些疲惫的童新拖着行李下在一处台阶下坐着。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你还好吧,擦擦。”从背后的门里走出一个俊秀的男人,带着一副黑色细边框的眼睛,身材修长,围着一个深棕色的围裙。左手正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绢,纯白色的手绢边角绣着一朵淡绿色的菊花。
“谢谢,没事。”童新抬头回望了男人一下,谨慎地打量着。
“还是擦擦吧。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不介意我做你旁边吧。”男子固执地将手绢往童新面前递,无奈之下。童新接过,胡乱地擦着脸,然后摇晃着脑袋,拍拍脸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介意跟我说说吗?”男人将垃圾袋放在墙角,随手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用手挡着风点燃。深吸一口,然后缓缓突出,乳白色的烟雾随风飘散,他将烟随意地夹在指缝间走过来。打开双腿,就这么坐下去。他回头看着童新,神情淡淡。
童新嘴唇张张合合,没有吐出一个字。看着男子平静的面孔,随性的穿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没事,如果说不出口也没关系。我陪你坐会儿吧。我第一次到这里是和前未婚妻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很好,经常来此小住一顿时间。我们约好以后老了 来这里盘一家客栈,在小镇生活。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分开了。我背着简单的行李想去将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结果在这个小镇停了下来。”男人指尖的烟越来越短,烟灰被风吹散了。
“这里很静,生活也很慢。晚上睡觉我还能听到城东河流的流淌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城西早上的鸡鸣声,鸟叫声。原来世界除了自己还有如此多的声音充斥着。我在这件客栈住了一段时间,早晨出门沿着小巷闲逛,看花,看静,看人来人往。去河边的茶座点一杯素茶,一坐便是一下午。河水时清时浊,时急时缓,声音时大时小。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品着。慢慢地也就放下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在不断放下的过程中又另行出发。”男人的声音低沉平和,带着一丝禅意。
童新看着男子吐出的云烟,两眼无神,陷入深思。
“我可以在你的客栈住一晚吗?”童新突然站起来。
“当然可以,很欢迎你。去睡一觉,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微风有时,四季迎春。现在虽是盛夏,但谁又不是期盼春天的呢。你坐着,我扔个垃圾就来。”男子将墙角的垃圾桶朝小巷拐角处的垃圾桶走去。童新拉着箱子跟在男子的后面。
“你跟着我做什么?”男子诧异回头看着童新。
“箱子里带的垃圾有些多,清理一下,轻便些。”童新打来塞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扔了一包又一包的东西。只剩下几件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淡。一前一后往回走。客栈里面小桥流水,路树丛荫,夜来香环绕四周,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树上的蝉叫此起彼伏,小池里的蛙声涟涟。
“这声音真好听,悦耳动听。”童新的心变得平和起来。一花,一草,一树,一池,一楼,细数着时间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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