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目前老赵头仍然在康复之中,而为何只有前两个月的记录,是因为从第三个月开始直到发稿,我们进入了漫长的三期到四期的过度,老赵头和我和胡女士,从身体和心理都在不断的调整和磨合之中,所以,有种有口倒不出的感觉,但,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出困境的。
序篇
昨天,2017年的平安夜,参加完研究生入学考试回到医院。从妈妈那听到一句颇为感触的话:
“姑娘啊,妈妈觉得心里对不起你,今年关心你关心的太少了,因为妈妈觉得你长大了,不用我照顾你了。”
其实,27岁的我,已经不小了,只是因为他们未曾想过需要女儿来帮助他们的日子来的这么早,只是因为他们未曾想过,他们的身体比他们年龄,他们的容颜要衰退的快。
2017年10月1日中午12点30分
因为2日要迎来熊先生的首次登门拜访,妈妈显然要比往常更忙碌。
眼皮紧?的一阵跳,手机就猝的震动起来,原来是去参加婚礼的老赵头,说好明天要给首次登门的准女婿做只小鸡儿,还以为他是要问我买什么配菜。
“姑娘,你妈在家吗,我是你万大爷,跟你妈打车到二院,拿上医保卡,你爸有病了”。
嘟…嘟…嘟…………
到了医院,收好老赵头的衣服,看了一眼贴着磁片,插着氧气的老赵头,匆匆说了一句,“我和我妈在门口等你”就被美丽的护士姐姐撵出了监护室。
“右侧丘脑出血破入脑室,30ml,现在患者意识比较清晰,左侧四肢瘫软,到护士站办下住院”。
拿着银行卡办了住院,和帮着送到医院来的叔叔大爷一一道谢,就和我妈,胡女士化神为两只狐獴从偶尔又短暂打开的门缝中看看老赵头的脸,以前开玩笑时候说,:“老头儿,你再不锻炼,控制酒量,老了,可是要挎筐的。”没想到,刚刚54岁的你,这么快就老了,这么快就挎上了筐。
庆幸的是,作为胡女士和老赵头唯一的女儿,我继承了他们两个细腻又大条,敏感又乐观,坚强又坚强的性格。对,坚强又坚强,从得知老赵头有病到今天,总共近三个月的时间,胡女士没有掉一滴眼泪,而我却在12月初因为短暂的离开大哭了一场。
写到这里,其实就想简单的记录一下这个不下雪的冬天,也想简单的分享一下,脑卒中的患者在康复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心理问题。毕竟,前一秒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四肢瘫软,或者毫无意识,一时之间都是很难接受的。
在老赵头入院初期,最为我心疼的是,头疼欲裂的他好不容易进入梦乡之后,猛的醒来,说了一句,“被窝里这是谁的腿?”看似好笑的一句话,却一个个的戳进了我的心,嗯,老头儿不仅瘫软,而且因为丘脑出血给神经带来了不可逆的损伤,让他丧失了感觉。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左半边感觉是空的。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毕竟,老赵头现在已经感觉到脚底板厚,脚底下踩棉花,也已经开始练习走路了,并且在考试之前,用患侧的左手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极为标准的“V”。
趁着老赵头针灸,午休的功夫写了这些,日子还长,让我们慢慢来。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第一月
在二院的日子·凌晨四点的朝阳
2017年10月2日 04:00am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不知道科比所说的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和华盛顿的樱桃树是不是一样,是不是只是为了让我们灌下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总之,我在监护室的走廊,看见了凌晨四点的阳光,明媚丝毫不哀伤。
从老赵头推进监护室后,已经陆陆续续有五个患者推进去了,其中,有两个外伤,剩下的都是脑卒中。嗯,看来,那天不是一个好日子。随着患者的增加,走廊里等待的家属,事故的第三者,迅速的占满了走廊。家里的亲戚也陆续的感到,仅仅我们一家就有我的老姑一家五口,老姨家两口,大姐家两口,还有一些老赵头的哥们儿。总之,那场面真是人山人海,####。
晚上,人群散去之后,就留我和胡女士租了张折叠床守在门口。每次监护室大门打开的时候都让我们坐立不安,我只能和胡女士互相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赵震波家属,有水吗,拿一瓶,买一包湿巾一个纸抽,他要吐痰”。这是第一次从护士口中听到老赵头的全名,从此我有了另外一个身份,赵震波家属。
到了夜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时候,屋里传出阵阵笑语,胡女士变身趴门缝的土拨鼠,试图一探究竟,还算灵巧,转身,躲开了出门的微笑护士,护士看看我们期待的眼神,说了句,“没事儿,挺好,就他欢实,和我们唠嗑呢,放心吧。”这才放了心,合了合干涩的眼。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而那位微笑的护士,也被老赵头当做救命恩人般叨咕了整个十月,原因只是因为在他对护士们说,“我的要求并不高,给我瓶哇哈哈,营养快线都行”的情况下,她给了喂一口矿泉水,那瓶盖的水,被老赵头当成了救命的水。
想想也是,一个人,被扒个精光,插上管子之后,留有意识的情况下,连喝口水都变成奢侈的事的情况下,紧紧抓住的真不知是救命的还是那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老赵头在监护室呆了两个晚上,第二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熊先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劝走了我妈,而他又一宿没合眼的守了一宿监护室里的老赵头,监护室外折叠床上的我。
第三天,转入普通病房,开始了为期近十天的与速尿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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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院的日子·与速尿的斗争
出了监护室,才真正迎来了挑战。
因为出血位置的问题,大夫选择了保守治疗,就是止血加吸收。一天11袋的点滴,其中,八袋250ml,三大袋,500ml,如果这是一道应用题,通过250*8+500*3计算可得知3500ml其中还不包括需要直接注射的止血药,速尿。
速尿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药剂让我们体内有关于循环排泄的系统加快,打完速尿之后的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内会多次排尿,这点对于后半夜才拔针的老赵头来说,不仅他很难过,常常让急性子的胡女士也变得像只炸了毛的愤怒的小鸟。
“你是不是故意折磨人?”
“那有尿我还能给你尿床上?”
“刚尿完多久还尿?”
“那有我怎么办?”
这是那几天听到的最多的对话。
嗯,最多的。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身体渐渐适应了这样的作息,突然有一天睡了三个小时也觉得幸福。其实,老赵头开始是很难接受自己有病的事实的,他说要不是因为胡女士气他,他才不会生病。当时肿着脸的他,愤怒的勉强的睁着眼睛,斜楞着我妈,恶狠狠的语气,足以让我感觉到汗毛竖起。
得病这件事,不像天灾,是不可预测的意外。
得病这件事,就是人祸,是未曾在乎的习惯。
辩证法和唯物史观告诉我们,量的积累引起质的变化。常年饮酒,不加锻炼还熬夜,本身有高血压又不加监控和吃药,脑出血是必然的量的积累。再加上由于心思的过于细腻,一语恨不得八观,钻进牛角尖都找不到出路,这一切,不知哪个是源头,哪个是诱因?
为了安抚老头的情绪,也是费尽了口舌,而他得病后,却变得健谈起来,除了疼得不想说话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表言论,至于说的是什么,已经无从记起了。就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一会儿伤感一会儿乐观,常常搞得我和胡女士一头雾水,不知道是真的幽默还是苦涩。
不过,后来我们也就接受并习惯了这个事情,毕竟老赵头住的是神经外科,得的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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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院的日子·早期康复的介入
对于脑卒中的患者来说,康复越早介入,对患者未来生活能力的再塑越有帮助。按照老赵头的原话来说,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就是康复了也不可能一点瑕疵都没有。所以,为了争取达到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我们在入院后的第八天介入了针灸,第十二天介入了物理康复疗法,中频和高压氧。
其中早期的物理康复疗法,以被动训练为主。当时的贺康复师给老赵头做下来之后一身汗,那时候可能还将近150斤吧,最近,也就不到130斤了。
手指会动了
要多练习张手
要练习翻身
要练习将手举过头顶
针灸的安大夫也是一个妙人,说我家老赵头给老太太折磨的不行。主要原因是,老赵头躺腻歪了,非得要坐起来,可是又坐不住,只能向前趴在被子上,给第一天来针灸的安大夫撞了个正着,老头儿当然没躲过一顿教训。
那时,针灸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扎他个30多根针,10根针基本上结束战斗。老头扎着也没感觉,打点滴补觉也丝毫不耽误,那时候,时间过得慢,一袋点滴滴滴答答的就是一下午。
不得不提的就是高压氧,必须得推小推车进氧仓,就这样老赵头被大姐夫公主抱了18天,36次,完成从病床到平车,再从平车到病床的转换。偶尔高压氧仓外进个氧,磨的仓体吱吱响,老赵头就摘了面罩高声喊,“是不是得安全作业,不能拿患者的性命开玩笑吧!一个火星子,一仓人都完了……”那时的我面对一仓的人,总是很尴尬,他的不安,当时的我没能安抚。
嗯,人啊,总是在得了病之后才更爱惜自己。
后来,后来,后来老赵头能坐着看电视了,因为出血的偏盲让本来就花眼的他更看不清什么。而且他最好还是不要坐着,有一个早上,我从家里到医院,病床周围围着三四个人,别的床的家属都来帮忙,真可谓是坐一人,而动全病房啊。
最开心的就是贺康复师要教他上下轮椅的那一天。终于,可以不用窝在病床上了。终于,可以去楼下的超市花点小钱了。终于,看到出院的希望了。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这是一个大日子,大半个月没套过的袜子套上上,没穿过的秋裤提上了,没直起的腰奋力的挺起来了。嗯,他很开心,胡女士更开心,让我熬了牛尾给他俩长力量,结果,力量没上去,血压上去了。即使这样,他俩都还很满足。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2017年10月25日 04:00pm
我推着老赵头,进了CT室,他自己坐上了CT床,我们拍了入院后的第四张CT,脑室里面的血已经完全吸收了,丘脑部分还有一些阴影,没有引起并发的水肿。
脑出血就像是大脑里发生的井喷,或者是爆发的火山,被血冲垮的神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我们只能依靠肌肉的记忆来刺激别的神经再来掌管运动和感觉,一切都将重头开始了。
好了,治了30天的神经病,我们该换个地方治治胳膊腿了,走吧,康复中心的走起。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第二月
初来乍到
10月30日对老赵头来说太特别了。
逃离了天天打针和做高压氧的二院,转往了红旗医院康复中心。那时的他,应该看见了希望,那时的他,应该还不知道他只不过是跨入了泥犁地狱的另一层,不扒个几层皮,就别想爬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生活必须有点仪式感,所以,作为“庆祝”转院,生活大踏步迈入新阶段,我决定亲自给老赵头剪个“酷头”,作为晚餐,吃了两条回头。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从电动起立床到站桩是10天的距离
这十天下来,老头除了一脸懵逼,我想也没什么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了。毕竟从八点的主被动训练,到运动平衡的康复,再到作业疗法的治疗,再再到理疗和针灸,不得不说日子过得又快又漫长。
快的是每天一项又一项的治疗,不打针不吃药,一刻不得闲就能从日出到黑天,鬼知道一个半月后看见晌午阳光的我多么的兴奋,何况在床上躺了许久的老赵头了。慢的是,看似一天天的进步,却又看不到尽头,就好像跑在一条长长的隧道之中,看见了微小的光,而出口却在这光中模糊不见。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攻坚克难
偏瘫的康复过程一般要经过六个阶段,从二院出来的我们,勉强踏上一期到二期的摆渡车,庆幸的是老赵头是从远端开始恢复的,即使深浅感觉都没有,运动还是会有的,手指能动在一定程度上大大缩短了后期作业康复需要用的时间。所以,难点就在于老头儿的这双腿上。
从坐,到边坐,再到站直。
从跪,到单腿跪,再到单腿站。
我们确实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小的时候,对老赵头印象最深的两句话就是,“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和“男儿膝下有黄金”。确实,老赵头这辈子没当过大官,没做过大事,但是谁也不服,得病之后的他,依旧是谁也不服,就扶墙。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曾经那么倔强的人,在康复师面前变得弱小且瑟瑟发抖,可在我和胡女士看来,他伟岸依旧。
都说得了一场大病的人,性格会变,很幸运,不管是为了安慰我们,还是为了安慰自己,老赵头变得积极乐观起来,当然是在大多数的时候。偶尔有些喝完酒乘兴来看望他的好哥们儿来的时候,他也不那么高兴,总是说,如果自己不得病现在也是小酒杯一端,下个小面条,给胡女士打个电话叫回家咪西,多好?多好!
多好?也没有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好!即使我是个无神论者,即使我是个无党派无信仰人士,也觉得庆幸,还好是在我和胡女士都年富力强的时候,还好还不晚。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武林奇才
听说我太爷是江湖赤脚的郎中拐了大家闺秀的太奶。我想,我们祖上一定有个练家子。
不知道是因为感觉障碍,还是因为许久不锻炼了,老头儿用尽洪荒之力勉强支起的躯体就像装上了大变活人的箱子,怎么样都不直流,一般情况下,上身和下身分成两节,偶尔还会头和胸和腿在一条直线上,可是肚子,呵呵,肚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想我爸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东北继孙红雷之后的第二个东北霹雳舞王。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有一个一如往常的周六,现在想想也有点不一样。给老赵头练跪的时候,因为髋部力量欠缺导致的膝盖外翻,有点完美追求的我,就那么轻轻一搬,把老头搬倒了,本来也不是一回了,每次我都能抱住他前倾的身躯,但这次,没有,而且,挂彩了。患侧手背划了一条深深的口子,老头感觉不到疼痛,我却慌了,第一次至今为止最后一次慌了,因为血不住的流。
后来,我反省了一下自己,对一个“病人”来说,我对他确实是太严苛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却实实的把他当成了备赛的“运动员”。他午休30分钟,睡的多香都给叫起来的我,确实有点像黄世仁。嗯,对门儿的护工大叔叫我“小黄世仁”。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我想也是,一不备赛,二不参加武林大会,有些病还是得靠时间来治愈,放缓了步伐却加快了康复,这一个月,虽然没让走,虽然手臂抬得还不是很稳,从康复师严厉的呵斥到欣慰的称赞得以证明,确实进步了。
如果把老赵头是一个因为进了水而恢复出厂设置的机器人,那么在这个月,我想完成了23.33%的读取原始数据,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吧!
老赵头的康复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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