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
其一
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漫篸绿丝丛。
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其二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其三
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麴尘。
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
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其五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元稹的这个《离思(五首)》,都是为了追悼亡妻韦丛而作,写于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
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年),韦丛20岁时下嫁元稹,其时元稹尚无功名,婚后颇受贫困之苦,而她无半分怨言,元稹与她两情甚笃。七年后韦丛病逝,韦丛死后,元稹有不少悼亡之作,这是其中比较著名的一组诗。
公元779年,元稹出生,从小家境并不富裕,可以说是穷困潦倒,聪颖好学的元稹为了摆脱穷困的局面,便努力考取功名。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贞元十八年,也就是802年,元稹参加吏部考试,授秘书省校书郎之职位。次年,又与大他8岁的白居易同入秘书省任校书郎。
仕途上小有成就,必然会引起高官的慧眼识珠,当时的太子少保韦夏卿颇为看重这位年轻而有才华的元稹,认为他目前虽然贫困不堪,但是前途不可限量,更是将自己最怜爱的小女儿韦丛嫁给元稹。
韦丛是一位是钟鸣鼎食的豪门贵族小姐,而元稹是一位出自贫穷的普通之家,门第悬殊极大,他们的婚姻在当时看来并非门当户对。他们的婚姻在起初的确带有一丝功利的色彩,但是婚后的生活,两人却是伉俪深情,相爱甚笃,虽然生活依旧不富裕,但是这对小夫妻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
韦丛虽然出身贵族,但是自从嫁给元稹,便再没有了贵族小姐的架子,她甘愿和元稹一同忍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为了给元稹缝制过冬的寒衣,韦丛日夜辛劳挑灯夜缝;家中缺衣少粮,韦丛便学着古人采薇,到山间挖野菜度日;元稹平时喜好交友喝酒,韦丛便拔下从娘家带来的金钗给丈夫换酒。
可以说,韦丛给了元稹细腻而温柔的爱,元稹都极为感动铭记在心,他同样深爱自己美丽贤惠的妻子,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爱。韦丛在元稹心中,便是善良、智慧和美丽的化身。对元稹和韦丛而言,也许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在韦丛27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妻子的离世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创伤,巨大的悲痛使得他夜夜无法入眠,精神极度萎靡,唯有留下了一首首感人肺腑的诗篇来悼念自己的亡妻。
在众多的诗篇中,《离思五首》颇为脍炙人口,其中的第四首更是经典之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沧海之水,纳百川而浩瀚,汇江河而深广,其他的水当然会相形见绌;巫山之云,堪称神女的化身,其他的云自然会黯然失色。
即使身处百花丛中,也懒得回头一望,或许是因为修道的缘故,或许是因为你的缘故。在元稹心中,任凭弱水三千, 我只取一瓢饮,妻子韦丛似乎成了他生命的唯一和全部。虽然,在此后的岁月中,元稹也曾续弦,但是韦丛在他的心中却永远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这《离思五首》的第四首,理解起来很简单,沧海看水,巫山看云,有这样两个地方珠玉在前,其他地方的水和云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这是以物喻人,表示自从见到你,你的美好就深深印在我心中,我再见到其他女子,她们长得再漂亮,也无法走入我的心;即使其他女子都倾心于我,我身处万花丛中,也懒得多看她们一眼,也许是因为我的内心早已修得波澜不惊,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你——这样的深情,读一遍确实令人动容,然而,只要联系到作者本人,就觉得这首就是一个典型的负心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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