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缘

      多么傲娇的农村水果，时间一没把握好，就享受不到最佳滋味。太早了去摘，是青绿色的，酸涩；太迟了去摘，黄得发红了，在层层桠枝顶上，还没碰到，就跳入草丛。真叫人呆在树下，望“枇杷”兴叹，欲罢不能啊。

      与枇杷的前缘很浅，但也是儿时田野上奔跑时，眼前偶然发现的“置宝”，捡几颗地上掉落的、显得新鲜的，撕开皮，满口都是清甜的汁水。而这枇杷的个头，不过是小小的。这反而让我坚定了对好吃的枇杷的判断，小小的，才是甜甜的，滋味十足的。

        再次与枇杷“再续前缘”，是今年了；再次能吃到小小的，酸甜可口的枇杷，已经是时隔很多年后的今年了。

      暮春的雨，让人捉摸不定。成长的代价，也让你无法主宰，那种满城市乱逛的开心都显得越来越珍贵了，我们在满街闲逛，是一种知足，能一起走路就有一种心灵的满足。形形色色的店铺、商品，不过是物质堆砌而成的“障眼法”，传递出诱惑的味道，勾引出人们内心的欲望。不过，我们有“护目镜”这些路过物质是多么乏味、黯淡。

        人人都可以假装高尚，但没有人能逃过庸俗。

      绿油油、又不失质感的待售山胡椒堆，让我眼前一亮，狂喜不止；三轮车上堆满的黄瓜小山，让我口中品到了清香，哈，原来是吃货的基因唤醒了。左张右望，眼中尽是欣喜。

      直到那一幕，我再也走不动道儿了，也不想离开了。阴阴的天，春雨说下就下，越下越大，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位佝偻的老妇人撑着伞，努力地将两筐本地土枇杷往路边上挪。没错，那是儿时记忆中的枇杷，虽然还有丝丝泛青，但足够令人欣喜，想到那浓郁的汁水，顿时口舌生津了。我们不约而同的驻足了，那两筐小枇杷还有很多，看来卖的不是很好。我们问了价格，要了袋子，便蹲下来挑选，也难怪卖的不是很好，一枝一枝的，连枝带果，青一点的，黄一点的，大一点的，好小的，破皮一点的，着实让人挑选起来费事。那老妇人许是看出来我的顾虑，爽快地说“随便挑，我称重量的时候会少算重量的，除去枝叶的重量”，听此，无负担一身轻，我们便随意地往塑料袋里装。

      雨越下越大，我们蹲着买枇杷，只听得身边路人的脚步匆匆的，还有哒哒的泥水声，一把雨伞撑着，一只手装着枇杷，多少有些不便。那老妇人紧握的雨伞往我们这边偏了偏，我抬起头望了望，我们头顶上裸露的天空被完全挡住了，没有雨滴在头上“哒哒哒哒”了，而老妇人的半个身子已跌入雨丝中。我的心暖了起来，我遇到了一颗温暖的心灵。一把雨伞补上另一半雨伞的天空，无声的，自然的，那么随意，就像是亲人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举动。那青涩未熟的枇杷，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端午的太阳，有些热度了，晒红了家门前的枇杷，也晒掉了家门前的枇杷。

      家门前的枇杷树，终于迎来了开花结果的黄金期，为此我等待了一个童年，那曾经的小苗苗在忍受贫瘠之后，在与杂草为伴之后，在砍草的镰刀一次次拦腰斩断之后，骤然间就枝繁叶茂，像钢筋铁骨的少年，足以令我仰望，足以遮盖火辣辣的日头。农村的端午，仪式感十足，送粽子，送咸鸭蛋，送李子，礼尚往来，各家各味都值得品尝一下。节日的欣喜后，瞅瞅我心心念念的枇杷树，地上掉落的，已被蚂蚁虫子瓜分了，这是它们春日最后一场“盛筵”。我的枇杷盛筵还没吃呢，只剩树梢顶头的了，朝天伫立，神气的不得了。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望“枇杷”兴叹了。

        农村的琐事，永远是千头万绪的，还是让人烦闷的琐事能压抑住食欲的渴望，本想捯饬捯饬做一个“摘枇杷神器”的，唉，关住门，让我单独郁闷一会儿。待我郁闷好了，出门来时，父亲递过来一小袋给我，喊我吃。父亲是有什么神功？这怎么够得着了的？疑惑塞满脑袋，我赶紧走出去看那枇杷树 ，立马心生冷汗——家里的梯子正靠在这只有手指粗的枝丫上。这……这怎么能撑住的？如果梯子把树枝压倒了……如果梯子向坎下滑去了……父亲膝盖才手术完不久，我……我不敢想下去 ，我盛情难却，我惭愧难当。熟得发红的枇杷，不是很好看，小小的，核特别大，但口中甜丝丝的，是因为它真的熟透了；也是因为这是拿生命冒险换取的枇杷，我心中五味杂陈，我小心翼翼，我依依不舍。

      枇杷的缘还在继续……

      “阿鑫，阿鑫，快出来，我在你家后面了……”一天后，我沉在父亲带来的枇杷感动中时，闺蜜call了我。这个端午节，家里粽子有不少，我赶紧装了几个跑到路上“幽会”我的佳人，可是女生之间的对话，哪怕是亲情在上，也不便介入。我们顺着乡间小路走，聊了人生，聊了未来，聊了感情，这真是家庭琐碎中的一缕清风啊，我如释重负，豁然开朗。我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天好像暗得特别快，在分别时，闺蜜打开车子的后备箱，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装，

“我家有枇杷，我刚吃”

“这个枇杷不一样，味道特别好，你一定要尝尝”

“我不吃李子的，怕酸”

“这个不酸，特别甜，你不信咬一口”

“我不尝 ，酸”

“你必须给我拿着，不然我们打你哦”

“这是我家粽子，我家里只有粽子”

“我也有粽子啊”

“那你必须收下，意义不一样”

……

      我提出家门的是几个粽子，提回家的却是沉甸甸的枇杷、李子、粽子。别人给的枇杷，质量就是好，个大色泛红，核小肉特甜。还有那李子，是真不酸，还有独特的清香。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枇杷，是父亲冒险从树上摘下来的，零零星星的，都是吃剩下的，小的，有点坏的，可是依然甜。

        这短暂的五月，竟与枇杷结了这么多缘，我始料未及，我如获至宝，生活，除了努力争取，把握机会外，冥冥中真的有天意注定吧？这些突然的契合，这些意外的相逢，大家没有苦苦争取，而就在那么一瞬间，一切都那么刚刚好。枇杷串联起的温暖，都是与陌生人的，与亲人的，与闺蜜的，与我自己的。这一年的五月，我吃进口中的小枇杷们，好像精灵，闯进我心房，点亮了心中一闪一闪的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