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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外面的世界渐趋喧嚣时,四毛发现城市也在变化,原来各个单位到了年节日,都要自发地扎长龙舞狮子,渐渐没影了。
更让四毛欢喜的,是市场放松了,起先挎个篮子去集市卖几个鸡蛋允许了,再后来买点东西回来卖,不算投机倒把了。时代变了。
四毛腿一跷,进城了。这一趟进城不同,是大哥大姐弄到了几百斤煤,托人捎信让四毛带板车拉回来,给哮喘的大(小圩人对娘的称呼)取暖用。四毛叫上一个同宗家门兄弟,拉上板车就往小城奔,三十里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一个多时辰的脚程。
甫一上路,四毛心思就活泛了。就对同宗兄弟说了,唉哟,我肚子咋这样痛呢?不行,兄弟你带车先走一步,我得去找个地儿解决一下,一会追上你。那兄弟不虞有诈,就应了,好唻,哥,一会你赶上我。
可是左等右等,那兄弟也没见着四毛追上来。同宗兄弟也是识得大姐家的,只好先奔大姐家去了,才到门口,就看见四毛乐呵呵站那儿呢!却是四毛独自坐了汽车,先行一步。
大哥大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免不了数落四毛一顿,安抚同宗小老弟。责怪的话音刚落,四毛就把哥姐拉到了一旁,哥、姐,我想弄个修自行车的摊儿,可是没钱买工具、进易耗品。俩口子一听,好事儿,四毛既然能修理四轮大铁牛,修个自行车自然是不在话下,紧巴日子紧巴过,一合计,就把刚发的几十元工资抽了两张工农兵给了四毛,作为启动资金。
四毛挺会选点,回了家就动手,砍了几根毛竹,在东西贯通,南北交汇的必经之道上,搭了个四面通透,顶上麦秸杆的简易小棚,开始营业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也是改革开放后,小圩第一个稳定的生意摊点,以前只有货郎挑挑个针头线脑,走村串户,间歇着还哟喝上一句,鸡肫皮牙膏袋破粪勺子都拿来换糖吃唉。
四毛手艺好,人热情,又位处咽喉之地,自行车修得讲究,收费也合理,自然口碑远扬,不久简易小棚,添了四面的篱笆墙和一扇柴门就变成了简易小屋。生意也不止修自行车,还摆上了大碗茶,走过路过的,给几分钱喝上一碗茶,惬意。没钱的,四毛也不介意,照样笑嘻嘻地给倒上一碗,并不收钱,所以人缘很好。
生意好了,自然就有人妒嫉,村里村外的总有闲好(hao)之人找碴,四毛不愿舍了这分营生,也是竭力呵护,什么唱念做打,嬉笑怒骂,乃至舞刀弄棍都用上了,誓死捍卫“领土主权”。当乡人也盯上了这个地界时,四毛早用了良田换了路边地,一番疏通吃喝,作了自己的宅基地,当那间茅草屋成为几间红砖青瓦的小店时,四毛已然混打出一个“打书记”的诨号。人的转变,某种程度上也是环境逼出来的。
早些年开四轮大铁牛时,四毛经常随公社的人送货和拉货,落得一个面熟,对小城的边边角角也比一般人熟络,因此哪个地段有些什么,哪个地段的货便宜些,四毛都是掌握的。隔三差五地进城批些日常百货之类回店,渐渐成了小圩东西最全,生意最好的一个店铺,后来又率先办了工商营业许可证。
小店越来越好,也引起一些人妒嫉,村里干部也经常来打秋风,很多时候还打白条吃喝。加上四周同类店铺越来越多,生意不如之前了,四毛的目光开始转向收购粮油。
这时候,四毛的小店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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