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有山有水有玩伴。
村庄旁边有一深沟,至少有二三十米的深,沟里流淌着一条小溪,春、秋季节时比拔河比赛的大绳还要细,冬季还要结冰,不知道冰面下面有没有流动,夹渣着黄土泥沙,结了冰后就没法看了,即便这样它也没有停止过,除非是到了夏天。
陇上的夏天没有酷热难耐,没有大汗淋漓。可是有光屁股蛋子的孩子,他们可不是因为热,因为一年没有洗过澡了,旱鸭子还想个游泳,方圆百里没有人知道游泳还穿泳衣,还带泳镜,泳姿就别提了,衣服一脱,胆大的扑通一下进去了,一看水还不到肚子,小鸡鸡还没淹过,胆小的一腿伸出去还在试探水的热冷。跳进去的慢慢的向水深的区域走着,走了几步水到了肚子上时候不敢走了,第一次感觉到呼吸不顺畅了,害怕了,往回掉头上岸,可是心想着好不容易下水一趟,不能浪费机会,游泳不应该是爬着么,扑下去才是游啊,两只胳膊往前一伸,身子往后一缩来个漂亮的弧线,上身已经扑到水面上了,脚还没有抬起来,被淤泥揽住了,扑通一下整个人都钻进水里了,所有人目光齐聚一处。
水是怎么来的,夏天雨水多,尤其是三伏天的暴雨,小溪就变成小河流,平时有一米左右宽,能没过脚面,孩子们三五个找到一个河床葫芦口型的位置,把小河给截流了,一点点用周边的黄土堆积起来成坝的样子把水挡住,等待水慢慢聚起来。母亲黄河为什么是黄色,是带走了黄土高坡上的地表。泥沙慢慢沉淀到下面了,坝里的水从混浊变的能有点水的样子,还是黄色。
在水下挣扎了几下,沉淀的泥沙又翻到上面了,一个混浊的带着沫子的水圈散开,两只手拼命的拍打着,一个脑袋窜出水面,扑通扑通扑通,连跑带爬跑到岸上开始咳嗽起来了,溅起的水落到还没有下水的孩子脸上和身,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看着泥鳅人似的,先是惊恐再是一阵大笑,跑上来的顾不上理他们继续边哆嗦边吐嘴里的水,这水叫一个苦啊,黄土高坡上为数不多的矿物质全和这水混在一起被带走了,浇灌了平原,富饶了沿海三角洲,却贫瘠了这大山。连驴都不喝,没有大海的波涛但又大海的苦涩,不对,比海水还要苦,还有泥沙。其他的几个在里面戏水打闹起来。
一过正午,沟底就晒不上太阳了,过了中午老天爷就要变脸,阵雨就要来了,大人们最怕的就是小孩到河里玩,阵雨一来就要发洪水,山上的洪水冲卷着表面松软的土壤、石头、沙粒滚滚而下,水位涨起很高,远远就能听到洪水猛烈拍打、冲击着河道发出的怒吼,河道就这样越来越深,成了大地的永远的伤痕。最前面的叫做潮头,大家都想看,因为潮头上经常会有冲下来的农具,牲口,柴火,杂物之类的,甚至还会有人也冲下来。听说上游村的一个小孩在河里玩,再也没有回来,阵雨是从上面移动下来的,有时候这边雨还没下,潮头就来了,一起玩的大部分有跑到岸上了,有一个没来得及上岸就被洪水冲走了。孩子们也都知道发洪水的危险,正午过后就不敢再玩了,把坝豁开,光着屁股爬到山坡上晒太阳,搓垢枷,虽然水不干净,能把垢枷泡涨了搓搓,晒一会干了就搓不掉了,这一干又要等到明年再搓。一个个嬉笑怒骂的回家了,给别的孩子得瑟谁谁游泳厉害,能在水下憋气,谁谁能在水面上飘起来……
至今也不知道家乡的小溪它流向何处,黄土高坡上像这样的小溪很多,像毛细血管般分布在大地上,当然没有它的冲刷也不会形成千沟万壑的地貌,没有它也不会有平原地区的肥沃土壤。小溪没有滋养这里的大地,也没有给这里的人们带来资源,但它带给孩子们一个快乐的童年,每一个在这里出生的人都和它玩过,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这样它成了每个人共同的记忆。它带着欢声笑语一路奔腾不息地流向远方,汇入大江大河最终完成了它的使命。随着地表的破坏,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黄土高坡也越来越贫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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