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

夜风

冬天的下午五点半，天色已经由远及近地暗下来。周小天抽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点燃，他摇开车窗，冷风把发涩的双眼吹得眯成一道缝儿。然后，他看见从186路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穿驼色大衣，围着深色围巾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从公路对面跑过来，停在周小天的别克GL8车前，离他有两米左右的距离。那个女人似乎仔细辨认了一下车牌，然后背过身去，在越来越大的风和越来越暗的天色里，试图点燃一根烟。

微信提示音连着响了两声，在周小天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时候，路灯亮了。

周小天爱夜，他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他说：“夜是造化所织的玄色天衣，普盖一切人，使他们温暖，安心。”而此刻，路灯亮了，亮在周小天面前，犹如剪开一团黑絮。于是，便有一丝凉，从脚底生出来，沿着他的腿，顺着泄露进来的光，往上攀爬。

周小天伸出手想再拿一根烟，而万宝路的香烟盒子已然空了。他看看站在两米外，背对着他抽烟的女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然后打开了车门。

周小天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一句“你好”刚刚出口，远处等在路灯下的一对年轻情侣突然爆发了争吵。

女孩的长发散在冷风里，激动地大声吼着，男孩立在一边，在无动于衷的十几秒之后，一脚把那个将他们隔开的大行李箱踹倒。女孩甩手要往公路对面跑，男孩就追上去拽。拽了几次，女孩就甩开几次。终于，男孩把女孩圈在了怀里，女孩挣扎了几下，双手缓缓搂住男孩的腰。

周小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收回目光转过头，见身边的女人正看着他，眼波里流窜着一丝淡淡的冷漠。

“你好，不介意的话，我想借根烟。”

在斜飘过来的路灯灯光下，周小天看见女人的手指很细很长，她递过来的香烟也是万宝路，用的也是和他一样的Cricket砂轮火石打火机。周小天看着那个被习惯性地塞在烟盒里的荧光绿色打火机背面，有两个字。他侧侧身子，想借一点亮光把字看清楚。

“靳柔。”那个女人说，“我的名字。”

“我，周小天。”

这个叫靳柔的女人，在脸上绽开一种类似“我并不想知道”的笑容来。尽管这笑，不怎么让人舒服，可那张笑着的脸，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我怕最后这班车，是真的已经错过了。”靳柔又瞅了一眼那对年轻的情侣，男孩一手搂着女孩的肩，一边讲着电话。

“你要去哪？”

“中旺。”靳柔跺跺脚，把围巾又围紧了些。

周小天把烟头撵灭，搓了搓手，音调不自觉高了几度：“我老家就是中旺的，我捎你回去吧！”

“你难道不是来接人的吗？”

“原本是。可现在……你就当是专门来接你的吧！”

“你知道吗？你的车和我前男友的一样，我刚刚以为是他来接我了。”

“前男友？”

“对。前男友。上个礼拜分的。”靳柔笑一笑，她想，这笑容在对方眼里看起来，会不会带着些苦涩。“你呢？你要等的是？”

“前女友。”周小天也笑一笑，掏出手机，把他刚刚收到的两条微信指给靳柔看。

“你不用接我了，我没赶上回去的车。”

“周小天，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靳柔的眼神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向周小天的脸。此时，一团一团闪闪发光的暖黄色，正游弋在他的脸上。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6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