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一)
这个房间里装有地炉,打开拉门,一股很强的热气便扑面而来。我站在门槛边踟蹰不前。只见一位老大爷盘腿坐在炉边。他浑身青肿,活像个溺死的人。他那两只连瞳孔都黄浊的、像是腐烂了的眼睛,倦怠地朝我这边瞧着。身边的旧信和纸袋堆积如山。说他是被埋在这些故纸堆里,也不过分。我呆呆地只顾望着这个山中怪物,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让你瞧见这副有失体面的模样……不过,他是我的老伴,你别担心。他相貌丑陋,已经动弹不了,请将就点吧。”
老太婆这么招呼说。
据老太婆说,老大爷患了中风症,半身不遂。他身边的纸山,是各县寄来的治疗中风症的药方,以及从各县邮购来的盛满治疗中风症药品的纸袋。听说,凡是治疗中风症的药方,不管是从翻山越岭前来的旅客的口中听到的,还是从广告中读到的,他都一一照方抓药。这些信和纸袋,他一张一个也不扔掉,都堆放在自己的身边,凝视着它们打发日子。天长日久,这些破旧的废纸就堆积如山了。
仿写:
拾梯而上,只看见一扇门,一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门。我迫切地想要拉开它,我期望着会像之前一样,会有明亮的光线一涌而进。可当我的手真的放在了把手前,我却犹豫了,心里仿佛有着一股声音在叫喊着,我想把它们说出来,可声音卡在了喉结处,最后只剩下一个无言的动作。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可我就是这么生生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踌躇不前。
“别怕,一定还是那个天台……打开它,打开它,请你打开它吧。”
答案就在眼前,我那心里的呼喊忽然化作一股力量,我闭着眼睛猛地把门拉开。
据他电话里所描述的,这里应该是这座大厦最高的地方,可不管我怎样想象,也想象不到这里就是他在电话里所描述的地方。“四尺见方的水泥地面,到处长着青苔,抽风机在轰隆隆地工作着。周围是写字楼,把大厦团团围起,抬起头除了能看到一小片天,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晕眩感。”现在是下午三点钟,上来之时我清晰地记得没有下雨,就算不是阳光普照,也应该是黄天焦日。可当我睁开眼时,四周却是一片“漆黑”,可它又不是完全的黑暗,因为我还能看得见那围墙,那地面,那水池,只是除此以外,并没有任何一点外面的样子,我仿佛是在一个没有盖子的盒子里,四周堵着一些无形的墙,而头顶的那片“天”更像是一个无边的洞穴,无论你怎么努力去看,都看不出来任何,反而觉得要被吞噬进去一般。
原文(二)
暴雨声中,远处隐约传来了咚咚的鼓声。我几乎要把挡雨板抓破似的打开它,把身子探了出去。鼓声迫近了。风雨敲打着我的头。我闭目聆听,想弄清那鼓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又是怎样传来的。良久,又传来了三弦琴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声、嬉闹的欢笑声。我明白了,艺人们被召到小客店对面的饭馆,在宴会上演出。可以辨出两三个女人的声音和三四个男人的声音。我期待着那边结束之后,她们会到这边来。但是,那边的筵席热闹非凡,看来要一直闹腾下去。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像一道道闪电,不时地划破黑魆魆的夜空。我心情紧张,一直敞开门扉,惘然呆坐着。每次听见鼓声,心胸就豁然开朗。
“啊,舞女还在宴席上坐着敲鼓呢。”
鼓声停息,我又不能忍受了。我沉醉在雨声中。
不一会儿,连续传来一阵紊乱的脚步声。他们是在你追我赶,还是在绕圈起舞呢?嗣后,又忽然恢复了宁静。我的眼睛明亮了,仿佛想透过黑暗,看穿这寂静意味着什么。我心烦意乱,那舞女今晚会不会被人玷污呢?
我关上挡雨板,钻进被窝里,可我的心依然阵阵作痛。我又去浴池洗了个澡,暴躁地来回划着温泉水。雨止,月亮出来了。雨水冲洗过的秋夜,分外皎洁,银亮银亮的。我寻思:就是赤脚溜出浴池赶到那边去,也无济于事。这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仿写:
前面至少能看得见地面,可回头转身却是深不见底的楼道,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boom”的一声,门在我踏进天台之时,重重地在背后关上了,发出了长长的回声。我紧紧地靠在门上,无助地看向四周,这是我此时唯一能依靠的地方。“喂!喂!有人吗?!有人在吗?”我尝试呼叫,要是这里有人,肯定能听得到。我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害怕,越是我越叫越大声。可无论我怎么喊叫,仍旧听不到任何回应。我更加疯狂地嚎叫着,那尖叫声,夹杂着哭喊声,在这个空荡荡的地方里,显得更加凄厉。
忽然,我隐约听到一阵水流的滴答声,有一下,没一下的,仿佛夜空中唯一的启明星,给予人一点亮光。我想弄清那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又是怎样传来的,只是听得不太真切,只能强压着自己紧张的心情,闭目聆听。我期待着在这天台里能存在着另外一个人,哪怕是跟我一样被困在这里,只要能跟我说说话也好。
不一会儿,又连续传来一阵紊乱的撞击声,这时不需要非常仔细地听,也能听得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里跳动得厉害,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嗣后,又忽然恢复了宁静。我的眼睛睁得老大,仿佛想透过黑暗,看穿这寂静意味着什么。我心烦意乱,想着前方会不会忽然出现一些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忽然腾空而来?
原文(三)
这条乡间小径铺满了落叶,壁峭路滑,崎岖难行。我下气不接上气,反而豁出去了。我用手掌支撑着膝头,加快了步子。眼看一行人落在我的后头,只听见林间送来说话的声音。舞女独自撩起衣服下摆,急匆匆地跟上了我。她走在我身后,保持不到两米的距离。她不想缩短间隔,也不愿拉开距离。我回过头去同她攀谈。她吃惊似的嫣然一笑,停住脚步回答我。舞女说话时,我等着她赶上来,她却依然驻足不前,非等我起步,她才迈脚。小路曲曲弯弯,变得更加险峻,我越发加快步子。舞女还是在后头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埋头攀登。重峦叠嶂,寥无声息。其余的人远远落在我们后面,连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忽地转过身,快速地拉开门,往楼下冲去。我下气不接上气,跑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我反而心里有了底气。只要我不断地往下跑,总能跑出去,总会有个尽头,想到这,我不禁加快了步子。眼看头顶上楼梯的旋转处越来越多,我听到了自己脚底下“啪啦啪啦”的声音,还有那伴随着心跳高低起伏的呼吸声。我听到后面仿佛有着声音,于是抓紧了脚步不断往下狂奔,生怕另外一个”我“会追上来。忘了跑了多久,我的衣服湿透了,回头再望那个楼道,没有任何人,最起码目之所及并没有看见那个”我“。我于是放慢脚步,仔细地聆听,此时四周静得出奇,除了我小口小口地呼气声,仿佛并没有其他声音,我稍微冷静了些。
可没过一会儿,仅一秒,我仿佛想起了什么,心再次纠紧了。我居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跑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看到出口?我看到旁边有一扇门,那是过道和楼梯的隔门,猛地拉开,急切地想看看自己到底在几层。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是那扇门,那扇我刚刚从天台关上的门!我清楚地记得门后那抹无尽的黑暗,此时它正敞开着,仿佛在嘲笑我的无知,我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深渊,到底我在哪里呢?
以上细节即将节选自文章《天台》(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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