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飞往泉州晋江的PR356航班,我坐在23A的靠窗位置。
我右手边的23BCDEF五个位置都还一直空着,离飞机起飞只剩半小时了,一个菲律宾空姐纳闷地看了看我。
我想,我应该是能够解释菲律宾空姐纳闷原因的最佳人选。
两小时前,我在机场大厅排队办理行李托运。排在我背后的,是一位神色凝重的闽南大妈。
“少年家啊,你有法帮我分摊些超重行李没?”大妈看我孤身一人没啥行李,就上前对我用闽南语说道。
她的闽南语很地道,她断定我也是一个地道的闽南人。就在我准备用闽南语答应她请求的时候,我犹豫了:要是她行李有严重违禁物品的话,被抓去蹲监狱或枪毙的人可是我,不是大妈啊。去年已经发生好几起了,总统求情都没用。然而,我怎能不帮助她一下呢,去年圣诞节时来菲律宾我行李也超重了,就有两位好心人帮了我啊!
这种考验迅速地把我折磨得支支吾吾,以致我摊开双手,耸起肩膀,不知自己在讲哪种语言。就在我快崩溃的时候,大妈“帮”了一把。她转身后,对她的儿媳妇说:“又是个番仔婆生的咱厝人,不晓得咱厝话。”
很显然,她认为我是菲律宾人生出来的,不会讲闽南话。“番仔婆”和“番仔”在某些情况下是对外国人(尤指东南亚国家)的一种蔑称。我想,要是时间穿越到20年前,我的“菲律宾爹妈”应该被敬称为“番客”的。也怪我,没长着一副蓝眼睛高鼻子的洋相,不然跟我打招呼的就是大妈的年轻儿媳妇,而不是大妈本人亲自出马了。
我被视为“番仔”的经历还有一次,是在2007年菲律宾的西班牙王城。离开王城时,路上有条水管爆裂,我上前用脚挡住喷射的水柱,并告诉大家这边漏水,请赶紧通过。没想到,来自福师大的一位中国老师竟然回头对同伴说:“哇,这菲律宾人中文讲得真好!”
此番,面对闽南大妈,我只能被迫地选择沉默,这也是最理想的选择。
就在飞机起飞前30分钟,大妈一家风风火火地穿过过道,将23BCDEF五个位置填满了。离我最近的是大妈,依次是大妈的儿媳妇,大妈的菲佣,大妈的两个孙子。
“机场这里没相熟的,代志歹创(事情难办)啊!”大妈一坐下,就对着手上拿着5张登机牌的儿媳妇说道,“不然,哪里会行李超重被罚!”
我曾经也被罚过一次,每超一公斤罚款9美元,据说这还是全球国际航班的最低罚款。我戴着没开音量的耳机,收听着“大妈频道”,也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笔挺的花衫和花裤,绝不是那种皱巴巴的没烫熨的衣裤。脸上搽粉,唇涂口红,身上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可见,大妈已经在菲律宾生活了很多年,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飞机很快就冲上平流层,舱外海天一片,平日里的大船就像在鱼缸中慢慢游弋的小鱼。飞机还在继续爬升,大妈的孙子哭了,她认为这跟我没拉下遮光板有关,示意我拉下遮光板。我便只能从前座的窗口看到天边几朵一动不动的白云了。
1小时之后,我闻到了一阵阵鸡肉饭的香气,原来是菲律宾空姐开始提供空中套餐,我另外要了份咖啡。咖啡之后,我收起了遮光板。接下来,飞机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海上空飞行,蓝天和海洋相互倒映着,天和海已经融为一体了。只有偶尔有一条船出现在蓝色底纸上时,你才会发现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也只有看到船后面细长的白色水道,才会感受那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船,似乎是在蓝色的天空里穿行……
飞机着陆了,但还未停稳,大妈就开始急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了。大妈急着拿随机行李,空姐拦也拦不住。
在舱门打开之前,我和大妈都发呆了快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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