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倘若需要从思想中得到快乐,那么他的第一个欲望就是学习。
在一切价值判断之中,最坏的一种是:想的太多、太深奥、超过某些人的理解程度是一种罪恶。
对于一个学者来说,能够和同行交流,是一种起码的乐趣。
对于一位知识分子来说,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精英更为重要。
人要永远做小孩虽然办不到,但想要保持沉默是能办到的。
这个世界上有个很大的误会,那就是以为人的种种想法都是由话语教出来的。假设如此,话语就是思维的样板。我说它是个误会,是因为世界还有阴的一面。除此之外,同样的话语也可能教出些很不同的想法。
对于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我是这么想的:与其大呼小叫说要去解放他们,让人家苦等,倒不如一声不吭,忽然有一天把他们解放,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话语好像是一池冷水,它使我一身一身起鸡皮疙瘩。但不管怎么说吧,人来到世间,仿佛是来游泳的,迟早要跳进去。
话语教给我们很多,但善恶还是可以自明。话语想要教给我们,人与人生来就不平等。在人间,尊卑有序是永恒的真理,但你也可以不听。
好在人不光是在书本上学习,还会在沉默中学习。
所谓弱势群体,就是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的人。就是因为这些话没有说出来,所以很多人以为他们不存在或者很遥远。
所谓文学,在我看来就是:先把文章写好看了再说,别的就管他妈的。
话语圈里总是在说些不会遇到反驳的话。往好里听,这叫做自说自话;往难听里说,就让人想起了一个形容缺德行为的顺口溜:打聋子骂哑巴扒绝户坟。
任何人说话都会有毛病,圣贤说话也有毛病,这种毛病还相当严重。假如一般人犯了这种病,就会被说成精神分裂症。在现实生活里,我们就是这样看待自说自话的人。
对生活坐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
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年轻时,所见的人,只掌握了一些粗浅(且不说是荒缪)的原则,就以为无所不知,对世界妄加判断,结果整个世界都深受其害。
俗话说的好,此人之肉,彼人之毒;一件对此人有利的事,难免会伤害另一个人。真正的君子知道,自己的见解受所处环境左右,未必是公平的,所以他觉得明辨是非是难得。
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愚蠢里都含有假装和弄假成真的成分。
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为此也要去论是非,否则道理不给你明白,有趣的事也不让你遇到。
真正的学问不在字句上,而在于思想。
任何一门学问,即便内容有限而且已经不值得研究,但你把它钻的极深极透,就可以挟之以自重,换言之,让大家都佩服你;此后假如再有一人想挟这门学问以自重,就必须钻的更深更透。
你是知道我生活方式的,有什么方法能使我不上天堂而下地狱,我倒很想知道!言下之意是:忍受地狱毒火的煎熬,也比闲了没事要好。
任何知识本身,即便烦难,也可以学会。难就难在让它变成超级,从中得到大欢喜、大欢乐,无限的自满、自足、手之舞之足之的那种品行。
苦和累这两种东西,正如莎翁笔下的爱情,你吃的越多它就越有,"所以两者都是无穷无尽的了"
人和人是不平等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人与人有知识的差异。
虚伪从来就比暴力好的多。
人不应当忽视自己,生活就是自己啊。总要无愧于自己才好。
人是轻易不能知道自己的,因为人的感官全是向外的,比方说人能看见别人,却不能看见自己;人可以对别人有细微的感觉,对自己就迟钝的多。
人无论伟大还是卑贱,对于自己,就是最深微的"自己"却不十分了然。
我不喜欢安分过什么"日子",也不喜欢死乞白赖地搅在一起,至于结婚不结婚之类的事情我都不爱去想。世俗所谓必不可少的东西我一件也不要的。还有那个"爱"、"欠情"之类,似乎无关紧要。只希望你和我好,互不猜忌,也互不称誉,安如平日,你和我说过像对自己说话一样,我和你说话也像对自己说话一样。说吧,和我好吗?(王小波表白李银河的话)
历史这种东西,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真古迹使人留恋之处,在于它历经沧桑直至如今,在他身边生活,你才会觉得历史至今还活着。要是可以随意翻盖,那就会把历史当作可以随意捏造的东西,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这两种感觉大不相同。
每个人都有一部分活在自己所在的环境中,这一部分时不会死的,它会保存在那里,让后世的人看到。
一座城市的历史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它的建筑。
我们读书、写作——1995年就这样过去了。这样提到过去的一年,带点感慨的语调,感叹生活的平淡。过去我们的生活可不是这样平淡。在我们年轻时,每一年的经历都能写成一本书,后来只能写成小册子,再后来变成了薄薄的几页纸。
一个人在二十岁时如果不是激进派,那他一辈子不会有出息;假如他到了三十岁还是个激进派,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法国政治家说的)
一味地勇猛精进,不见得就有造就;相反,在平淡中冷静思索,倒更能解决问题。
人生在世,就如一本打开的书,我们更希望这本书的主题始终如一,不希望它在中途改变题目——到外文化中生活,人生的主题就会改变。
虽然人生在世会有种种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与不幸中作选择。
做成一件事,需要比呼吁更大的勇气和努力。要是你有这些勇气和精力,不妨动手去做。要是没这份勇气和精力,不如闭上嘴,省点唾沫。
青年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勇气,和他们的远大前程。
尊严不但指人受到尊重,它还是人价值之所在。
生活方式像一个曲折漫长的故事,或者像一座使人迷失的迷宫。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很多乱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的蛮有趣。人就在这种趣味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了这种生活需要改进。
我现在已经活到了人生的中途,拿一日来比喻人的一生,现在正是中午。人在童年时从朦胧中醒来,需要一些时间来克服清晨的软弱,然后就要投入工作;在正午时分,他的精力最为充沛,但已隐隐感到疲惫;到了黄昏时节,就要总结一日的工作,准备沉入永恒的休息。
人在年轻时,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
人不爱自己的家就无以为人,而家可不只是房门里那一点东西。
贫困是一种生活方式,富裕是另一种生活方式;追求聪明是一种人生的态度,追求愚蠢是另一种生活的态度。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在追求快乐,另一些人在追求痛苦;有些人在追求聪明,另一些人在追求愚蠢。
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必须承认一加一等于二,弄明白了这一点,其他一切全会迎刃而解。——乔治.奥威尔
人活在世上,趋利趋乐不说,首先是应该避苦避害。
逆转人生的三个因素:无价值的劳动和暴力的威胁及人性的脆弱。
一切人间的荒唐事,整个社会的环境虽是一个原因,但不主要。主要的是:那个闹事的人是在借酒撒疯。这就是说,他明知道自己在胡闹,但还要闹下去,主要是因为胡闹很开心。
人活在世上,需要这样的经历:做成了一件事,又做成了一件事,逐渐地对自己要做的事有了把握。
文字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看的。看起来黑鸦鸦的一片,都是方块字,念起来就大不相同。诗不光是押韵,还有韵律;散文也有节奏的快慢,或低沉压抑,沉痛无比,或如黄钟大吕,回肠荡气——这才是文字的筋骨所在。
人活在世上,不必什么都知道,只知道最好的就够了
千万丈的大厦总要有片奠基石,最初的爱好无可替代。所有的智者、诗人,也许都体验过儿童对着星光感悟的一瞬。我总觉得,这种爱好对一个人来说,就如性爱一样,是必不可少的。
我时常回到童年,用一片童心来思考问题,很多烦难的问题就变得易解。人活着当然要做一番事业,而且是人文的事业,就如有一条路要走,假如是有位老学究式的人物,手执教鞭戒尺打着你走,那就不是走一条路。而是背一本宗谱。
人在写作时,总免不了要推己及人。有关人的内心生活,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例子,就是自己。以自己的品行推论他人,就是以一个个案推论无线总体。
有些话仿佛永远讲不出口,仅仅是因为别人已经把反对它的话讲了出来。因此这些话就成了心底的暗流,形不成文字,也形不成话语,甚至不能形成有条理的思路——它就变成了郁结的混沌。而已经讲出的话则被人们一再重复,结构分明地架在混沌之上。
写作的意义不仅是在现在,而且在于未来。坦白不光是浅薄,而且是勇气。
所谓伟大的事业,就是要让自己的梦想成真。
梦想虽不见得都是伟大事业的起点,但每种伟大的事业必定源于一种梦想——我对这件事很有把握。
伟大一族不是空想家,不是只会从中起哄的狂热分子,更不是连事情都没弄清就热血沸腾的青年。他们相信,任何美好的梦想都有可能成真——换言之,不能成真的梦想本身就是不美好的。假如事情没做成,那是做得不得法;假如做成了,却不美好,倒像是一场噩梦,那是因为从开始就想的不对头。不管结局是怎样,这条路总是存在的——必须准备梦想,准备为梦想工作。
我自己对读小说有一种真正的爱好,这种爱好不可能由阅读任何其他类型的作品所满足。
杂文无非是讲理,你看到理在哪里,径直一讲就可,当然,把道理讲的透彻、讲的漂亮,读起来也有种畅快淋漓的快感。但毕竟和读小说是两道劲儿。写小说则需要深得虚构之美,也需要些无中生有的才能。
但对小说的艺术只能说它不是什么,它到底是什么,还一字未提。假如读者想要明白的话,从昆德拉的书里也看不到;应该径直找两本好小说看看。看完了能明白则好,不能明白也就无法可想了,可以去试试别的东西;千万别听任何人讲理,越听越糊涂。任何一门艺术只有从作品里才能看到——套昆德拉的话说,只喜欢看杂文、看评论、看简介的人,是不会懂得任何一种艺术的。
人在写作时,总是孤身一人。作品实际上是个人的独白,是一些发出去的信。
写作的意义,就在于与人交流。
优秀文体的动人之处,在于它的韵律和节奏的控制。
人生唯一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无能。
当一种现象(不管是社会现象还是文学现象)开始贫了的时候,就该兜头给它一瓢凉水。
文学的使命就是制止整个社会变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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