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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的北台子,真的有神秘精灵吗?

姥爷的北台子,真的有神秘精灵吗?

作者: 一树繁花_f806 | 来源:发表于2021-04-30 07:04 被阅读0次

      姥爷像座铁塔似的,又高又壮,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拖沓、拖沓、拖沓”走路又慢又笨,我都不敢笑他像黑熊。当然因为他脾气暴躁,谁招惹了他,他就一直骂骂咧咧。

            但是姥爷从来不骂我,因为他一回来,我就一声一个“姥爷”叫着,抢着给他搬小凳坐。绝不像他那两个孙子,只远远地瞅他爷爷一眼,手里拿着刀枪棍棒仍然舞舞扎扎地打闹不停。姥爷就拍着腿大骂:“小兔羔子,过来,又闯祸了没有?……”小兔羔子就白他一眼又白他一眼,不吭声。我就赶紧给他递上一碗水:“姥爷姥爷,喝水,喝水。”喜得姥姥直夸我,嘴甜,懂事。

         

            姥爷一旦发起火来,就要怪罪姥姥,宠着俩兔羔子无法无天。姥姥是个脾气最好的人,她以前是财主家的二小姐,温柔细致,只会眯眯笑,对谁都不会发火,尽管娘家的弟弟妹妹都读书上学,而她是按照“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标准培养的,不识字,但心灵手巧,针线活、家务活样样都是最棒的,小兔羔子们天天爬上爬下磨破的衣服,到她手下只见针线翻飞,一会儿就变成一条鱼,一只鸟,甚至一只小老虎。妈妈有一件最漂亮的衣服,黑丝绒的面料发出暗沉沉的神秘细腻光泽,内衬是深粉色暗花竖纹的绸缎,光亮艳丽,让人爱不释手,就是姥姥用自己陪嫁衣服改得。还有我们身上的长棉大衣,带刺绣的棉鞋,都是出自姥姥之手,比买的讲究多了。印象中姥姥总是盘腿坐在南窗下,不停地缝呀缝……但是再忙姥姥的头发也一丝不乱,衣服熨熨帖帖,把我的头发也剪的齐齐整整,我只有到姥姥家,才有个小姑娘的样子,有新花衣服穿。姥姥一天到晚忙这忙那,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收拾得家里家外干净利落,有条不紊。可唯独收拾不了姥爷,姥爷穿啥都弄得邋里邋遢,当然姥姥也收拾不了俩兔羔子,她的小脚根本追不上他们。

            我围着姥爷转个不停,因为姥爷很神奇,有时他大手一挥,不知从哪里就变出一捧野果来,有时是山里红,有时是野草莓,还有一种黄黄的圆圆的叫棘粒的小果子,每拿出一样,我就惊喜地欢呼一声。姥爷知道我喜欢些野花野果,每次出门肩上总不离一个背篓,带回的一些花花草草让我好长一段时间喜不自禁,欢呼雀跃。

         

          他那俩孙子对这些根本不屑一顾,整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树抓鸟,要么追鸡打狗。反正大表哥从来没有安安静静呆着的时候,他很多时候是骑在墙头上,家里的街门他也基本上不走,全从门梁上面翻进翻出,门锁不锁与他无关,我跟小表弟于是也跟着翻。我翻墙爬树的本领全是跟他潜移默化的。

            姥爷一看他趴在墙头上,就开始骂:“小兔羔子,看我不抓住你,打你一顿。”大表哥嗖嗖地立马就翻不见影了,半天,又从别处偷偷露出头来。他像一只猫一样灵活,在这家那家的屋顶院墙上如履平地。

         

            在姥爷家胡同往里走路东边,有一道高高的青石院墙,黑黑的油漆大门并不斑驳,但是常年关闭,我站在屋脚仰头看,都看不到他家的屋顶,只看到一棵高高的粗粗的参天大树,树上累累结满黑黑的圆圆的果实,甜甜的既像大枣又有柿子的味道,大表哥说这是元枣。我常馋得直咽口水,流连在人家院墙外不肯走,渴望捡几颗掉下来的果子。据说这家人成分不好没什么人了,不用指望有人会打开门送一些元枣给我。我只好去央求大表哥,他嗖嗖嗖三下两下,就翻过院墙爬到树上,猴子一般在树杈间自由跳跃,拣果实最多熟的最好的枝条折下来,他在树上扔,我和小表弟就在地上捡,看到有人来了,我们就赶紧撤。

         

            这些事姥爷一点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大表哥此时正在偷练凫水,整天咬着一根麦秸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久好久不露出头来,吓得我哇哇乱叫。不然姥爷又要对大表哥吼骂,他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小海涛,你个小兔羔子。”这大呼小叫对这个叫小海涛的人,丝毫不起作用,他依然故我。表弟叫小江涛,比我小一岁,他呼哧呼哧刚学会翻街门,爬猪圈,但是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他常悄悄地点个火放个炮仗、捅捅蚂蚁窝,或者抓一堆曲曲乱动的虫子吓唬我。还有他也学他哥哥游泳,只是不到河里,只把头放进家里的水缸练习憋气。姥姥忙得颠着小脚东奔西走,忙完这个又找那个。

           

            只要一到吃饭的时候,他们就闻着香味自动出现了,姥姥的手艺棒,饭菜当然特别香,尤其是做了好吃的,香飘十里……尽管那些好吃的经常是我爸妈捎来的,但他俩小老虎似的,毫不客气,谁也不顾,“呼哧呼哧、吧啦吧啦”一会儿就抢着吃光了,我干着急,吃不快,抢不着,哭鼻子抹泪的。姥姥就常常趁没人的时候,把我叫到里间,偷偷地给我一个桃酥、半个苹果,几片饼干或者一碗荷包蛋,让我吃完,把嘴抹干净,才出去继续玩。这样即使他俩又隐身不见,不愿跟我玩,我也很开心了。

            我当然最愿意跟姥爷到山里去。山里的花花草草才是我的最爱。姥爷常年驻扎在山里北台子上,北台子在一座远离村庄的大山的南坡上,周边全是树林果园,大队的牲口栏子就在这里。

          姥爷年轻时可了不起,是镇里的民兵连长,根儿正苗儿红,苦出身。不然,美丽的好脾气的只是成分不好的姥姥,怎么会嫁给他。姥爷还有一手了不起的绝活,就是“看牲口”,可能就是会看牲畜年幼还是年老,壮不壮实,好不好养。那时候种庄稼全靠人力畜力,牛马骡子可是大队上的宝贝,都交给姥爷饲养,甚至全镇的牲口都派姥爷出去买,姥爷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不管哪里,都能把最好的牲口挑回来。

          姥爷的北台子,在深山老林子里,只一条路笔直地从山上通下来,两边全是野花野果。

          我对北台子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和向往,但是却从来没把这里逛遍,都没把周围环境看仔细看清楚,只依稀记得在平阔处有几排整齐的猪圈牛舍马栏,三间小草房,就是姥爷等人栖息的地方,三棵大樱桃树比房子还高,周围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就净是些树林草甸,只台子下面南坡低处是大队的果林园,也有专人看管,怕搞破坏,一般也不让人靠近,所以这里真的很僻静,少有人来。

         

          路边沟畔,则是小植物小动物和小虫子的世界,层层叠叠到处是茂密的稀奇的花果,野兔,小刺猬,小鸟藏身其中,见有人来,就迅速地各自逃开了,蝴蝶蜜蜂依然绕着人飞个不停 ,嗡嗡嗡地一片虫声。草丛里叫声最亮的是蝈蝈,行动最敏捷,一般捉不到,还有仗着一对大砍刀横行霸道的螳螂,不紧不慢,你捉它就砍你。另外就是大大小小的各种蚂蚱,“蹬蹬山”有强劲的大长腿,后腿一蹬,就垂直飞走了。最易捉的是叫“双眉甲”的蚂蚱,个大肉多,很香。

           

          一种叫“嘎喽”的植物,有植株的,有爬蔓儿的,到处抢占地盘,绿绿的两头尖中间粗的果实,像个棒槌,挂在藤蔓上,又像一串风铃,吃起来满口白白的汁液,甜丝丝嘎嘣脆。

         

        山枣棘也一样多,都快长成小树了,果子酸酸甜甜,又大又红。蒲公英苦菜花,野菊花简直开成一片一片黄色的地毯……我们就像撒了欢的小狗,跑上跑下,开心地采摘,快乐地吃个不停……一会儿就把兜子篮子装满了,心满意足满载而归。

         

            但是这么神奇的地方,姥姥却不愿姥爷带我们来,说深山老林里,精灵古怪啥都有,当心小孩子会被拐了去。姥爷是不信邪的,就骂:“他妈妈的,哪有啥?”但是被姥姥逼着,每次带我们匆匆而来,速速而归,不做长时间停留,神奇的事儿一次也没碰着。

            姥姥的话又不得不信,跟姥爷一块看场儿的老苏头,就有板有眼地说,他曾经就被精灵古怪迷惑住了,明明眼前一条金光大道,走呀走呀,就是走不到头,天亮一看,原来是绕着屋子转了一夜圈子。老苏头胆小,怕这怕那,不如姥爷,姥爷瞪圆滴溜溜的大眼睛,愣是啥稀奇景儿也看不到,胆壮如牛,看场守夜的就经常是他。

            那时小姨快要出嫁了,姥姥一共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前三个闺女都飞出了山沟,成了公家人(就是那时的非农业户口),响应国家号召,天南海北开创新天地去了,一个儿子虽留在镇上教书,但也急着喊着要出去,忙得不着家,抓不到身影。一提起自己的这几个儿女,姥姥是既骄傲又心酸,她说你妈呀,成天除了忙就是忙,哪有功夫做给你们仨吃呢?说到二姨,她就来精神了,说你二姨本事可大着呢,她可是北大荒第一个女拖拉机手,第一个汽车女司机,还是最棒的女维修工人,啧啧,奖状那个多呀!只是不知道海波兄妹仨,棉衣厚不厚实,那里冬天实在冷呀。三姨温柔漂亮,是四姐妹中文化水平最高的,划算料理是把好手。姥姥说,你三姨见多识广,有眼光会打算,家里是不缺花的,可是她做活慢呀,可怜蕾蕾那么个小不点,还要整天照看妹妹?对于唯一的儿子舅舅,姥姥倒是不再担心,不管舅舅在外怎么翻腾,姥姥一辈子都跟着他居住,稳稳地给他守着这个家。

            姥姥可能立志要把最小的小姨留在身边,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哪能一件不留,都给公家?况且公家人日子忙得没早没晚,老少都顾不上,姥姥常常来了我家,就去二姨家,再到三姨那儿,家家的棉衣棉被她恨不得一下子拆洗完,家家的孩子都让她惦记不已,真不如庄稼人踏实,近在眼前,自己能照看到帮衬到,稳稳当当过日子。姥姥打着灯笼也要为小姨找一门可靠稳妥的婚事,小姨的婆家离姥姥家很近,小姨父清清秀秀,识文断字 ,在村里林业队当技术员,姥姥很满意,忙着给他们张罗着婚事。

         

            按结婚规矩需要包些粽子,姥姥就让小姨带着我,到北台子去打些新鲜的粽子叶,我才知道北台子不独是山坡,还有好些溪流池塘。北台子西南面原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水泊,里面的芦苇很高很高,密密的跟树林一样,水面基本被遮住了,只有站在高处远处,才能看到水势的湛蓝浩荡,而这些芦苇的宽大的叶子就是我们要打的粽子叶。

         

          小姨把我紧紧拽在身边,生怕我丢了或者掉水里,不准我乱跑乱走,不让我乱说乱看,即使有人喊我名字,也一定不要随便答应。她像一只惊弓之鸟,敏捷地削着芦苇叶,警惕地查看周边,随时回头看着我,我只好乖乖的拽着她的篮子,忍住周围各种神神奇奇的诱惑,目不斜视,高昂着头,看呼啦啦随风起舞的芦苇梢儿,看头顶低低盘旋的大鸟儿,展开黑白的翅膀比我还大,忽闪忽闪黑黢黢的大眼睛,“吃吃吃”地朝我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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