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小姐

文/魔小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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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小姐三十六岁，是某金融公司白领。她的生活很节俭：所有衣着均来自GAP，全不超过百元。短发，淡妆，整天塞着她的蓝牙耳机，有时会随着节奏头一点一点的，不喜言谈。

石头小姐之所以有这个绰号，来自于她刚进公司不久的年会上，她的引颈高歌《雨花石》博得全司热烈的掌声，从此她的本名渐渐退隐，“石头”成了她的名字。

她住在百子湾沿海赛洛城的一栋公寓里，跟同事Lisa合租有三年多了。Lisa小她三岁，俩人不属于一个部门，但却总是出入成双，是公司出了名的姐妹花。

这天回到公寓，Lisa兴冲冲地告诉石头小姐：“亲爱的，我要恋爱了，是楼下银行的小经理，你见过的，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石头小姐端着刚冲好的咖啡愣在那里，她表情木讷，丝毫没有反应。这样的话她也听过几次，也没见Lisa成功拍拖。“嗯。”许久，她才答应一声。那Lisa已经趴在沙发上，沉浸在和小经理的微信聊天里。

“哎，你说啊，这人也真够可以的，居然暗恋我一年多，到现在才说。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石头小姐吞下嘴里的咖啡：“上次你也这样说，上次那位好像是位大老板？”

Lisa抬头翻了她一眼：“这次不一样，我俩是认真的。他的家庭条件不错，有车有房，独生子女，北京户口，父母是政府官员……”

石头小姐咚地丢下咖啡杯，拿起空调毯丢给Lisa，又把刚煮好的姜汁红糖水端到Lisa面前：“趁热小口喝，明天我去给你买四物汤，大后天你就差不多可以喝了。”

Lisa起身接过杯子，吸溜着喝起来，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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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石头小姐推开Lisa的房门。她知道Lisa有痛经和偏头痛的毛病，这三年来的止疼片都是石头小姐亲自递到手中，这位温柔可怜的Lisa才会哼哼唧唧地喝下去。

她轻轻坐到床边，满眼爱怜地看着Lisa，思索片刻，撩起被子钻进去，躺到Lisa身边：“我在想，那个男人靠谱么？”

“你几个意思，人家才刚刚决定恋爱。”Lisa把眼镜和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翻身过来。

“我是说，你要慎重。毕竟，现在人都挺现实的，小经理家条件那么好，人家万一嫌弃你……”

Lisa哼了一声，不高兴地翻过身去：“我不管反正这次我不想错过……我困了，你也去早点睡吧，咱们明天还得早起，哦对了，要不明天早起咱们去公司那边吃早餐，听说有家新开的早餐八折呢。”

躺在自己的床上，石头小姐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刚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自己的啼哭：“不要……不要……”她用被子蒙住头，那个奸笑的男人把她按住，按得她透不过气；她想喊叫却又喊不出，想挣脱却又动弹不得。

妈妈走过来，石头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妈妈红着眼走过来，给她换下撕烂的衣服，妈妈的手一个劲儿地哆嗦，一件衣服穿了很长时间。

“妈妈，这里疼。”石头抽泣着，她想钻到母亲的怀里，却被狠狠地推开：“不许说出去，说了我们就没地方住了。”妈妈抱着石头无声地流泪，泪水打湿石头的头发。

石头愈发烦躁起来，这些她拼命想忘掉的记忆，总会在某些时候找回来，霸占她的脑子。这些年来，她经常失眠，偷偷去看过心理医生，拿了些安神的药吃，或者周六的晚上和Lisa一起去三里屯疯狂通宵，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整天，哪儿都不去。

她还是很厉害的，有几次冲出去打了骚扰Lisa的渣男，拿碎酒杯划伤过抱住Lisa的醉鬼，后来她俩索性不去玩了，周末一起去购物，买一堆食材，她做给Lisa吃。

“等首付的钱攒够了，我就买套小房子，还是我俩一起好不好？”石头憧憬着，Lisa美美地答应着：“好呀好呀，这样我是不是可以不交房租哈哈哈。”

石头很努力，也很节俭。她是认真的。

终于，她还是抱着枕头，光着脚跑进Lisa房间，一只手轻轻的放在Lisa肚子上，才长吐一口气，慢慢睡去。

早上六点钟的闹铃，像一个苛刻的监工，打着哆嗦拼命宣告夜晚已过，起床开工。俩人揉着眼睛爬起来，非常默契地一人走向厨房，一人走进卫生间。

石头小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好像我们是要去公司那边吃早餐吧。”

Lisa在卫生间里喊：“昨晚又梦到你后爸打你啦？”

俩人站在镜子前刷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石头小姐惊讶地发现，俩人刷牙的动作都如此相像。

Lisa和小经理果然是认真的，不久全公司都知道了他们结婚的消息，大家商讨如何给Lisa随礼，独有石头小姐是沉默的。

“石头姐，Lisa结婚搬走了以后，你要不要再找个合租的小伙伴啊，我有位同学在找房呢，看过不少合租房，都是生人不敢搬，我想咱们都熟悉的，你俩可以搭档啊。”

同事的话如同一股烟，石头小姐根本没听进去。她看着这两人卿卿我我，整个人都要疯掉了。

时间对有的人来说总是不够用，而有的人却是备受煎熬。石头小姐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几天，她在渴盼夜晚的降临。

“你终于回来了！”石头小姐在房间踱来踱去不知道有几万步的时候，Lisa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站在她面前。

石头小姐接过那捧花随手丢到门后，把Lisa牵引到客厅。只见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摆着巨大一堆蓝色妖姬，旁边是几张银行储蓄卡。

Lisa张大嘴巴惊呼：“天呐，你也有了男朋友！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石头小姐

石头小姐满脸通红，递过张美丽的卡片，Lisa接过来一看，好熟悉的笔迹！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亲爱的Lisa，我们在一起一辈子好吗？一直默默爱你的：石头。

石头小姐一把抱过呆若木鸡的Lisa，哽咽着说：“从那年年会你在台下喊出‘石头我爱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三年来，我心里装满了你，到处都是你……我不要让男人碰你，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来伤害你……我有二十年的积蓄，我马上又要升职，我俩过一辈子，我们会幸福的！”

Lisa拼命挣脱石头小姐的怀抱，惊恐万分地跑向门口，她抓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石头小姐跪在地上，她一枝一枝抽出蓝色妖姬，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着，再一瓣一瓣撕落。泪水悄悄地滑落，滴在她冒出一汩鲜血的手上，又混合了鲜血滑落在她白色裤子上，如同一瓣落英。

Lisa递了辞职报告，小经理搬走了她所有的东西。空荡荡的房间里，残破的蓝色妖姬和那一大捧红色玫瑰渐渐枯萎，石头小姐趴在Lisa曾经睡过的床上，耳机里撕心裂肺的旋律还在循环播放：嗨，你在哪；嗨，我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