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中午十二点，和同事一起下楼去附近的小餐馆吃午饭。那天的天气晴但不热，有微风，阳光刚刚好，一扫之前雨天带来的寒意。我和同事并排走在一起，左边是打上“拆”字的破旧楼房，右边是一排的香樟树，阳光稀稀拉拉的投下来，让人不由自主得就想慢下脚步来。老城区就是这样，很少看见年轻的面孔，倒是随时都能看见一些老人，看着那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脸，都是岁月划过的痕迹，突然脑海里就蹦出来一句诗:“我是你水边破旧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深觉用这首爱国诗来形容这些走过漫长时光的老人是风马牛不相及，在心里笑了自己一下，定了定神，抬眼看前面，忽然就被眼前这一幕温暖到了心里……

其实眼前的这幕场景很俗套，上网时也会时常看到类似的图片，但是一在现实中看到，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会心一笑:年近八十的老爷爷左手拖着家用小型购物车，右手握着同样年迈的老奶奶的手，两人走得很缓慢，背也佝偻的很厉害，老爷爷的背比老奶奶的要佝偻得深一些。两个人的手已经没有什么肉感可言，只剩下表面薄薄的那一层，就像被水泡软的干树皮。老奶奶手腕上有一个金色的镯子，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就没有其他装饰了，老爷爷拉着购物车的手上也戴着同款戒指。我和同事走在两位老人的后面，本就因为天气而愉悦的心情，再看到这样温馨牵手的画面就更加增添了一份满足感。

有一首歌这样唱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而万物以天地为逆旅，百代亦是光阴的过客，行人往来匆匆，时间无垠无涯，与现在的天涯即咫尺相比，在老爷爷那个年代，更是咫尺即天涯，遇见一个人那就是尘埃落定，稳稳当当的一辈子。

之前木心先生有一首诗《从前慢》突然就火遍了网络，朋友们纷纷在自己的朋友圈里转发，或是感叹曾经那细细碎碎的时光。开始怀念起曾经想要挣脱的黄马路，怀念起端着大瓷碗东串串西走走，怀念起河边的那棵桂花树，怀念起桂花树下那些不知名的小故事……

我们都是俗人，都有满足不了的欲望。昨日的我是想摆脱那陈旧的房，黑白的电视，混合动物屎粪的羊肠小道……等到摆脱过后，竟开始觉得那房旧归旧，至少有烟火气息；那电视虽然不好，可是童年过得也不差；那羊肠小道臭归臭，至少那上面的脚印我都熟识……以前我们会聚集在一起看最新的动画片，大门常常是大大敞开，现在我们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但未必能敲开对面的门；以前拜访一个远方亲戚，总要提前好久好久做准备，再花上几天的时间在路途中，甚至在亲戚家里的时间都没有赶路的时间多，现在有飞机，有高铁，几个小时就能与想念的人见面；以前没有旅游的概念，顶多从东边村到西边村，现在七大洲、四大洋看个遍。

以前也罢，现在也好，我们之所以会在现在的生活里去怀念过往，是因为回不去的时光总会让人有恻隐之心。人都是怀旧的，就算看见一片泛黄的树叶也会想起曾经，而我关心的是，在那些离去的零零落落的岁月里可还记得牵过你的手的人或是你牵过手的人，在现在的日子里是不是一人一灯一门，有没有勇气去敲响对面的门。

从前的日色是很慢，但是一生只爱一个人并不是只能在从前慢的时光里才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