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符给了钱就准备走,虽然觉得应该能从这人口中多知道点柳月宁的事,可又想想,他说得再多,也都只是他跟柳月宁之间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现在,我才是她最亲密无间的战友,或者,其他的什么。我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她。
走的时候,黄岳也没有挽留,他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我回过头,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琢磨不透的复杂。
回来后,胡愣愣地在店里窝着,茶换了好多泡。
柳月宁跟我说了些请神功法的要点,尤其是口诀跟步法,要我练熟。
这事儿,我总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牵涉到城隍庙跟龙王庙,我深怕自个稍有不慎,就后患无穷。
就跟凡间的凶杀案,证人心里总都是害怕被报复的。
毕竟,昨晚已经上演过一遭了,小命差点交待。
可要我临阵退缩,也绝没有什么可能,或许是自己曾蒙受过不白之冤的缘故,实在接受不了,真相被尘封,凶手逍遥法外。
宝已经押在柳月宁身上了,她应该不会眼看着我出事吧。
虽然正值新年走亲访友,可这鬼都嫌冷清的街区,愣是没多少来采购茶叶当礼品的客人。
闲着也是闲着,茶喝多了,精神头也足,不知疲倦地在店里演练起了请神术。
我脚下踏着龙行阴阳步,朝着酆都敕令符,掐指念诀:“井水河水不相犯,黄泉阳关本有别,鬼门幽府阎罗殿,魑魅魍魉不过界,今有邪祟祸凡间,焚请冥判卫公良!酆都大帝,万急敕令,江都城隍座前判官宋慈,速来相见!”
“哟呵,这大白天的,整哪出呢?”老许走进来,一脸地戏谑好奇。
我苦笑两声,抹了抹额前汗水,给老许倒了杯事先煮好的老白茶,自己也一口闷了一大杯。
“晚上请神,我头一回,先练练,别到时掉链子。”
老许脸上有些有些不自然的期许,咧嘴笑道:“还真能把宋慈给请上来?”
“反正柳月宁说我的功力,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只能请来分身。”
“就在这店里?”
“那倒不是,动静闹大了,怕你们警方把我按邪教罪给处置了。在江城公墓附近的芳草林,那儿聚阴,又隐蔽,白天都没几个人敢去哪儿,何况半夜三更的。”
“真没想到,宋慈竟然当了判官,还就在咱们地头。”
“怎么地?他生前帮人洗冤积德,死后当上判官不奇怪啊。”
“那是,那是,他写的洗冤录,都凝练进警察大学的教材里了,功德无量。”
“看来你是崇拜他?”
“敬仰,敬仰哈。”老许尴尬笑道,转口又道:“不知道,我死后能不能混个阴差当当。”
我调侃道:“怎么,警察还没当过瘾?”
老许唉声叹气道:“哎,早都腻了,兄弟啊,你是不晓得,咱们警察系统那套死板的规制,什么性子都磨平了,地府估计会简单些吧,捉鬼驱邪。”
我听了想笑,意味深长道:“老大哥喂,您可甭这山望着那山高了,地府里的条条框框,可比你们局子里复杂老多啦。做好心理准备哈。”
“啊?”老许没领会清楚。
一时半会跟他也扯不清楚,我就一嘴带过,道:“以后再跟你细说呗,我得赶紧练习,你自个招呼自个哈,天冷,喝点老茶舒服。”
老许也年过半百了,耐得住性子,听了我话,就自个坐上主泡台,喝上了茶。
我又反复演练起请神法门,不过并没有使出功力,毕竟还不到上正菜的时候。
“你这脚下歪七扭八地走得啥呢,跟跳秧歌似的。”老许忍不住问道。
我脚下不停,边走边跟他说:“这叫龙行阴阳步,龙乃是世间最神奇的生物,它可随意穿梭时空,阴阳两界更是不在话下,可谓一步纯阳,一步又纯阴。我这步法,就是古代一位道门大拿从一条偶游凡尘的黑龙身上总结来的,结合灵力运转,可连通阴阳,那位仙长,真乃是天纵奇才!”
“龙?”老许从认识我后,神经饱受摧残。
“嗯,而且是真正的九天神龙,不是海里的龙王。”
“龙王。。”老许喃喃自语,他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全新的世界观。
“别激动哈,没准你很快就能见到活的呢。”我半真半假戏谑道。
“啊?活的,龙?”老许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我又把昨晚经历的一切,跟老许详细地说了,听得他是目瞪口呆。
“太危险了,你以后可得多小心了。”老许关切道。
“可不是嘛,现在又带出个龙王庙来,我有点台风中的小草的感觉。”
“虽然系统不同,但都是正道名门,不会为难你个小喽啰吧。”
我对小喽啰这个称呼本能的不爽,可组织了下语言,又发现无力反击。
只能丧气道:“惟愿吧,哎。”
“对了,沈警官那边又有什么新发现没?”我这时才想起案子的事。
“没有,王中远跟刘芳在酒店里足足带了两个多小时后,就一前一后回去了。出来的时候,刘芳还好,王中远那老家伙,头发都湿的,没吹干。想也能知道他俩在里头干什么。”老许冷笑道。
“想归想,你们警方破案,还得是看证据。”
“说的是啊,可酒店监控只能拍到他俩从房间出来,至于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那鬼才知道。”
“没想点办法?”我意有所指。
老许也听得出来,道:“想是想啊,可谁弄得清他们下次上哪儿去办事啊,青禾说了,他们是现场办的入住,并没有提前预约。咱们总不能在他们正办事的时候,去捉奸吧,那并没什么用啊,顶多是钱家彻底破裂,对案子于事无补。没准咱们还得担责。”
“要是有只能办这事的鬼帮忙就好了。”我自言自语道。
“你还真是好命,想什么来什么。”又是冷不丁的声音。
这次我跟老许都有些免疫了,一看,柳月宁正站在隔间有些阴暗的地方。
我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太阳快落山了。我知道她是摄青鬼,拥有实质躯体,但那是阴魄组成的鬼阴体,并不能抵挡太猛烈的阳光。
“柳小姐,你来啦。”老许憨厚地笑笑。
“嗯”柳月宁略微点头,又看着我道:“你不是说只有鬼才知道那两货的事儿么,姐现在就带个鬼来帮帮你。”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阴差不能插手阳间事么,她怎么知法犯法?
“小云,出来吧。”柳月宁没容我说话,轻唤了声。
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稚龄男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柳月宁身侧的阴暗处。
眼神弱弱地,望着我这边,又好像有些欣喜。
“小云,是你。”我脱口而出,其实这段时间,我没少挂念这个萍水相逢的小男孩,倒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就是总觉得,有股子浓浓的亲切感。
“大哥哥。”小云很懂事地喊了我。
“这孩子是?”老许在旁边看得奇怪。
“这就是卢文杰的儿子,之前被赵庭炼成小鬼,但秉性纯良,现在重获自由。”我低声跟老许交代到,附带多说了句:“这孩子当晚救过我的命。”
老许听完,也是努力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朝小云挥了下手。
“小云,这是许伯伯,当警察的,好人哦。”我笑着道。
“许伯伯。”小云又朝老许喊了声,只是冷冷地,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他跟柳月宁都在等太阳完全落下,所以没有到这边来。我走到她们身边,蹲下身子,用手抚了抚小云的小脑袋。
他童真地笑了。
“这孩子,在咱们那儿呆这么多天,都没笑过,一见你就笑,看来你跟他前世有缘。”柳月宁酸溜溜道。
这话听得我舒服,更喜欢小云这孩子了。
“行了,搞得跟父慈子孝似的。姐带他来,就是帮你忙的。等今晚请过神,你就带他去跟踪那两骚货,警察不方便做的,都交给小云就行了。”柳月宁说着,又转头看了看老许。
后者会意地点头。
我才想起来,小云也是法力高深的少青,这么点事,应该是轻而易举。
“可你们阴差不是不能管阳间事么,小云虽然只是个鬼魂,更不允许越界吧。”我犹疑道。
“这就是姐不爽的地方,多好的苗子,便宜你了。”柳月宁醋味更浓。
“啥意思?”我迷茫道。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思前想后,才想到,怎么忘了,你们凡间道士本来就可以养小鬼的啊,无非就是分用来行善积德还是作恶而已。百年之后,功德簿上,自有分晓。”
“你是说?”
“嗯,我就把小云交给你,反正他跟你的命格是一个路子,只不过比你好个百八十倍而已,你练的功法,也都适合他练。”
虽然是小云,但听这话,忒不得劲,这妞到底有没有读过小学数学,百八十倍张口就来。
“程序上,没什么冲突吧?”
“没事的,小云留在你身边也好,毕竟城隍庙里是非多,小云这万中无一的苗子,目标太大。怀璧其罪,也怕被各方针对。”
“虽然我很想留下小云,但好像,我也没那个能耐保护好他吧。”我不得不汗颜道。
“怕个毛线,有我们整个江都城隍庙给你做后盾,再说了,茅山道士哪个不养鬼的?就兴他们养,你凭啥不能养?谁敢找你麻烦,那就是违反天道法则。”柳月宁先把一顶铁帽子给那些有的没的扣上再说。
我听得放心了,一把将小云挽到身边,这以后就是我养的小鬼了。
“啧啧啧,小云啊,有了亲爹,就不要娘了,白疼你这么久了。”柳月宁醋意大发,口无遮拦,一句话,整个店里都安静了。
我忍着笑,别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我敢肯定,这妞的语文肯定是体育老师教的。
老许也赶紧转过身,去倒茶了。
柳月宁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了,隐约有些脸红。我心想,少青就是牛,居然可以像人一样脸红。
“我呸,你敢瞎想,姐阉了你。”柳月宁娇声厉喝。
“我没瞎想啊。”我无辜道。
“你肯定瞎想了,再不承认,姐现在就阉了你。”
“想也要阉,没想也要阉,到底怎么样,才能不阉?”
“噗”小云被我们逗得乐了,笑出声来。
我跟柳月宁都尴尬不已,懒得再斗嘴。
“行啦,您二位过来喝口茶,顺顺气哈,这大冷天的,吵吵也更热乎。”老许解围道。
“姐才懒得跟他扯。”柳月宁抱着胸,过去喝茶了。
天色已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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