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善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头部朝下,从生到死,连一个完整呼吸的时间都不需要。
随着他意识的骤停,我身处的梦境,也陡然扭曲虚化。
我知道,是时候从梦境中抽离出去,回到现实了。
可事情总是不能跟计划的那样简单,我的神识又一次被某道无形的墙,阻挡在灵台之外。
明明知道即便成功侵占了我的肉身,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为什么一而再地,这些新死的亡魂,总是乐此不彼地去做这样的尝试。
我狠命地撞击着那道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墙。
这是对外界的示警,我的身体会因为这样的举动,产生剧烈的生理上的抽搐。
这一次,老许没有让我失望。
汹涌澎湃的阴煞之气,如同可腐蚀天地的酸浊之气,从我的心口,一波接着一波,冲击我的五脏六脉。
所幸我的周身经络,先天便是经得起煞气肆虐的,再加上我功力渐深,老牛骨所带来的凶煞气,并不至于造成我经络的错乱,反倒成功激发了我自身的本源煞气。
席卷一切的气势,直冲我的百会识海,一瞬间,我整个灵台都清明了。
清晰觉察到,一缕幽弱的神识,飞也似地逃离了我的身体。
我醒过来的时候,老许还在焦急地按压着老牛骨,顶得我心口阵阵疼痛。
“行了,老许,我没事了,你再按下去,我就真有事了。”我哼哧哼哧地发声制止。
见我醒转,老许长吁口气,手上也停下来,随手按了身旁的开关。
‘啪’,店里一下子亮堂了,我坐起身,看到老许满脸发红,刚才肯定是紧张过头了。
再扭头看柳月宁,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坐在刚才的地儿。
我气不打一处来,幽怨道:“老大,我这命悬一线,绝处逢生的,你也不关心关心。”
柳月宁白眼一翻,讥笑道:“切,屁大点事,还值得说。”
老许却替她解释道:“小魏,可别冤枉柳小姐了,要不是她刚才提醒我,我这愣头愣脑的,还真怕手忙脚乱害了你。”
我心里一暖,这女鬼还是关心我的。
“那可不,要让同行知道姐的点香人栽得这么窝囊,姐以后还怎么在地府混?”柳月宁总都是嘴里叼着刀。
老许尴尬地笑笑,扶我站起来。
头晕乎乎地,异常沉重,脚一软,差点栽倒。还好老许察觉道,没松手。
“这根牛骨头,后劲还挺大,你今晚得好好休息休息,别引得煞气乱窜。”柳月宁提醒道。
老许找了把藤椅,扶我坐了下来。
我把气喘匀,一抬眼,老许跟柳月宁正四目注视着我。
“怎么样?刚才有什么发现没?”老许忍不住,问道。
柳月宁也递来好奇的目光,地府出了明文规定,连她也不好去主动找情报部门套消息。
“有鬼。”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老许本能地神情一滞,柳月宁面色却毫无波澜。
“你是说,作案的,不是人?”老许讷讷道。
“不好说,但,当晚事故发生的时候,钱有善的背后,一定有只鬼!”我说得斩钉截铁。
我很详细地,把刚才梦境中接收到的一切信息,都说了一遍。
“如果是鬼的话,它能发力把人给推下楼,至少是个厉鬼。”柳月宁阴森森道。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鬼按功力高低,也是分有等级的,一般都是以周身阴气所展露出来的颜色来作区分。
最普通的是白鬼,一般新死的亡魂,怨气很低的,都是这样的颜色。稍高些的,是黑鬼,可现形吓人,再就是黄鬼,可影响人的运势,如带来霉运,让人破财。
黄鬼的上面,是灰鬼,狡诈多智,能设陷阱害人,比如民间传说中的鬼打墙。
而灰鬼之上,就是红色厉鬼,这个层级的鬼魂,拥有特殊的能力,可直接对人。要么是死的时候,怨气极大,要么是死后修炼而成。
再往上,厉鬼化妖,就是像柳月宁这样的摄青鬼了,而摄青鬼之上,还有层级,只是目前,我难以仰视。
正如柳月宁所说,如果梦境中,那股磅礴的推动力,是鬼魂发出的话,那这只鬼,至少是个厉鬼。
“厉鬼索命,总有根由,这钱有善,可曾与人结怨?”柳月宁问道。
这点老许最有发言权,他想都不想,直接说道:“这可不好说,商场如战场,钱有善经商几十年,得罪过谁,有恩于谁,那哪说得清。”
“今天你们去钱家,没有其他异样了?”柳月宁转过头,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我明白她的意思,但确实仔细把钱家转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鬼。
这下,大家都有些一筹莫展。
气氛有些沉闷,老许站起身,在店里走动了下,自己跑去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舒服,这茶能化气,一整天老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连着喝了几杯,嘴里念叨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突然想起件怪事。
“我也有这感觉,尤其在钱家的时候,老许,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家湿气特别重?”我沉声道。
“还真是,你不说,我还真想不明白。”老许恍然道。
“我就奇怪,他们家在顶楼,通风又好,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湿气呢?”
“也是哦,越说越奇怪。”
柳月宁听我们说话,沉吟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
突然,她瞧向我,眼里仿佛射着寒星,冷冷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五年前,钱军的母亲是意外落水身亡的?”
“是啊。”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一时没弄懂这其中的关联。
“在哪里落的水?”她紧接着问。
“就在宜城清江。”老许插过话。
柳月宁沉默片刻,眉头皱得老高,我只有在抓赵庭那晚,她对阵小云的时候,才见过她这样子。
“我想起点重要的事,要回去查一下,先走了。”她突然就告辞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发应,她就凭空消失了。
老许显得有些惊愕,他还没完全习惯这样的离去方式。
柳月宁后面的话跟举动,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去想它。
“好了,天也不早了,老许,你先回去吧,明早咱们再碰头。”我说道。
“好,那我先走了。”老许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就出门离开了。
我今晚决定就在店里凑合了,关上店门,从里面锁上。
身体特别的乏困,我简单地在盥洗台擦了把脸,就进了盥洗台旁边的雅间。
当初装修的设计师,建议我把雅间做成可升降的榻榻米,在门口留了个向下的台阶。
我也懒得脱衣服,抱着被子,就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睡梦中,我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声音很大,仿佛就在我的耳朵边上。
而我同时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冷。
置身寒潭底一样,终于,寒冷迫使我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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