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日常 之梦之少年
我把店又换了一个位置， 大抵以前来过我的店的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方位已经发生了变化，时间也会跟着有所不同， 然而根据原则店名和店铺里的风格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已经不记得接待了多少有趣的顾客。 那天我打扫完店铺正坐在隔间里休息，隔间的圆形天窗由七种颜色组成，每到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会在小小的隔间里形成一道由上而下的放射式彩色分明的光束， 天窗的正下方有一个八角的封闭水池， 可以直接和彩色天窗对照，水池的八个转角都放着八种不同的花草， 在我给他们喷水或者淋浴的时候经常会在水池的半空呈现彩虹的光晕， 靠门和靠门对面墙面小窗台的墙面则放着高耸并排的书柜和摆放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七色书，通过颜色的亮度高低来排列， 整一个看上去十分美丽养眼， 凡是愿意通过门帘进入到这里的人都是会感到愉悦放松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当我拨开门帘进入大厅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和深蓝色牛仔的顾客坐在靠柜台的高低椅上正饶有性质的看着电视里的英文节目。我刚开始见他头发很长身体很瘦况且雪白的侧脸看上去像是一个女孩，但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看上去十分腼腆神态严肃。
“你好请问需要点餐吗？“
“额， 不需要” 他看了一会节目依然不愿离开于是感觉不好意思地点了一杯鲜榨香蕉汁。
我看他的脸跟香蕉肉一样，像是刷了一层粉状的东西， 举止轻盈，但是夏日的闷热使得脸上的妆容变得很容易看出拙妆的痕迹，他手上拿着一本厚厚得笔记本并开始随手开始不断地在上面写起来，不远处靠墙坐着的几个穿着学生服的学生正在说悄悄话并不时地对那个男孩指指点点，似乎在拿他取笑，他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继续埋头写他的笔记，他几乎已经快写完那厚厚的一本了。香蕉汁也已经喝完只剩一个空杯放在那里，我发现他轻易地就能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他的穿衣风格，他的妆容以及他的举止都异于周围的人，仿佛一个异类。我只能尽量不去打扰默默地在一边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做作但是他的举止说明了一些很简单的道理，那就是成为少数派哪怕孤独派也在所不惜的态度。因为在我看来他总是在专注一个事情，不停地写。从黑色的笔记本又到白色的日记本再到其他颜色的本子，总之不管是作业还是笔记他总是对写作乐此不疲，有时候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会偶尔带一个同龄女孩过来一起看书，他们通过纸条交流，上面用古文写着一些含蓄委婉的诗词，有些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很快大家包括他们的同学在内都私底下认为他们在搞一些地下活动，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平常交流文学互换礼物之类的事情罢了。不过作为一个局外人偶尔也会稍稍留意到一些很有意思的片段，他们聊着一些古典文学，男孩一直纠结书中引据的来源。
“我觉得那不像是一个梦我不希望那最终只是梦一场那样的话就显得太无情了”女孩抿了一口橙汁笑着说。
“既是梦也是现实”他有些怅然道，现实啊！可现实究竟是有多么现实。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作者真是狡猾的给人留了许多留恋和想象空间，或许正是因为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作者认为表现的更现实不如加入一些梦倒更让人好接受一些吧，或许这也是夹杂了一些个人的梦想和想象吧。”
男孩听后马上从低头沉思中抬起头来更加坚定了一般。
“你有没有想过给它也作一个续篇？我一直都梦想想着希望能创造出一个更加完美的结局。”女孩听完笑了但没笑太大声怕显得不相信他，她说道
"我也想过,不过终究是太难了就如今这样也好."他们从红楼梦进而又聊起了有关各自梦想的话题,她说他身上有古风,她想同她一起穿越去南北朝.他问为什么是南北朝,她说她喜欢那些年代的服装.男孩希望她说得更明白一点，女孩想了一下说她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然后她捂嘴大笑起来。男孩深吸一口然后有些不自信继续问她
“你想考哪里？北大？ 北方啊？”
”可是我想考南方的大学”
"为什么是南方呢？"
"因为北方感觉太遥远了"
女孩眼睛珠子上下滚动一下说
"那好吧,如果考不上北大我就选择南方的大学"
男孩看着她自信的笑容内心不免生出一些惭愧和纠结。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北大呢？”
“不知道就是莫名地喜欢”他听着感觉就像说中了自己的某些固执想法一样，是啊人们说着喜欢就是喜欢往往也说不上来由同时怕也是找不出词语形容吧，而此刻他自己似乎也找不出自己为何对南方有着同样与她类似的向心力，难道只是因为个人觉得南方这个词听上去比北方更亲近吗？他不知是否是因为难以理解她的选择才去进一步问她。
“你有更具体的梦想描述吗？”她想没有，因为她觉得梦想这个词本身就是宽泛模糊的，她开始反问他。
“你可以向我描述关于你所说的具体梦想是？”男孩做出准备要演讲的姿态当然少不了开头白。
“其实我并没有你那样大的梦想,我也没想过要考上什么哈佛北大,因为我了解自己我很清楚我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目前那离我很遥远,但是它始终在我心里我一定要完成。”她的眼神开始游离期待他赶紧脱离开场白进入主要环节可他仍然没有结束，“我承认我有些自我为中心，但我的确很纠结那现实和梦想中间的平衡，我没有很大的野心，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和喜欢的人一起。”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成为书的一部分，我想要活在自己想要的现实世界里。”
“我不太明白”男孩又暂停一下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
“是这样的，这么说吧，许多时候正当我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却苦于一些非现实或者人为心理等因素的影响而最终陷入两和空虚的境地，我原以为这是难以改变的，但是我发现并不全是那样的，问题在于没有处于绝对或者相对符合自己理想状态的环境。比如，我需要也仅仅只是需要一张方便看书的桌子或者椅子，请注意这并不是说一把普通的椅子而是要非常符合自己情况的桌椅；比如我的脖子不好，它需要有利于我的颈椎，书桌要设计成可以把书本直立和微后斜靠并且可以调节与眼睛相视的角度；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且阳光充足的屋子。我可能不需要它有多大或者有几层。哪怕一个单间都无所谓关键是要符合以上要求并且处在一楼或者二楼。这样才能方便我上下楼拿取东西。因为我总是会临时忘记拿什么。这会造成我经常性地来回地跑。如果它在二层以上我可能就会经常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出门，哪怕只是一层的区别也会直接影响到我的心情和决定某件事情的结果，当然结果往往是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另外住的地方要比较方便和快捷地到达公园，餐厅，图书馆，庙堂，医院，学校，体育馆，艺术区等实用设施的地方以防出现突发性的意外造成难以呆在屋子里或灵感缺乏而宅在屋里的情况。尤其在冬天，家里一定要有方便取暖的设施，如果没有我可以轻易地跑到附近的安静或易令产生灵感的温暖地带等等诸如此类的各项生成且满足或相对满足的条件，我把这称为人类相对情感安全环境。有了这样的环境这个世界就能大大地降低危险提高文明的水平，单单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不管是作为我自己还是平凡的个人来讲这样平凡且伟大的梦想却是很值得去尝试一下的，因为我觉得真正实现这样的梦想并不难，至少要比考上北大容易多了，如果说把考北大看做短时间高强度训练的集合，那么我所说的梦想创造和置身的环境便是长时间低强度的累积结果。只是我们平时忽略了或者贬低了其重要性和实用性而觉得那种梦想太模糊太极端罢了。如果让我选我宁愿极端也不要勉强自己。试想一下如果你能置身在一个可以随着自然而然生活和调节的环境中，没有纠结，没有迟疑，没有选择困难，没有进退两难，没有两面为难，即便我遇到了以上的问题我也可以很快地从身边已有的环境中的各类良好选项中选择其一去转移以上的消极状态，即便某一天情绪不好没有灵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甚至连天公也不做美下起了大雨我无处可去而且天气非常冷的时候，我依然能够很快地找到一个选项。情况一，去附近的安静的咖啡厅坐一坐但是灯光有点暗；二，很快地跑到附近超市逛一逛但是没有心情而且逛完回来依然情绪低落；三，去光线好的餐厅坐一坐其他都还可是餐厅却显得有些吵而且没法很好地看书；四，图书馆人来人往此刻显然不利于我收拾心情；五，留在家里可是太冷而且我需要去外面散散心；六，艺术区大多又都是在室外显然此刻不符合要求；七，去附近商场但是感觉此刻的心情不足以说服自己去逛街也不想买东西说不定会更使人空虚.....最后我选择了去跑步！我可以在雨中跑从家里跑出去一身汗水夹杂着跑回来立马冲个凉然后去附近餐厅吃个饭上个网看一下美剧小小娱乐一下然后慢慢稀释内心的浮躁与不安！你看人性是多么地复杂却也能在我身上化解地游刃有余！这就是我的梦想！这就是我一直所期待的！”
女孩在后半段就开始把注意力慢慢转移到男孩背后的电视节目上，她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着似乎对他说的有一半表示赞赏一半表示不理解，这和她所想象的太格格不入了。她认为他简直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说来自别的星球，看看他身上的穿着：黑色毛呢风衣带着一条黑色束腰带子似乎看上去就是一副成熟女性的用过的衣服，他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哥特式风格的靴子，黑色坚硬的人造革的靴子整个学校也只有他一个人穿，因此他被学校的人议论纷纷，拿他和上届毕业了的奇葩人妖王学长相提并论。当然她心里明白他不是如表面的的那样，他也没有像人妖王那样见谁都拥抱，他还没有到那样高调夸张的程度。在她看来他只是处在迷茫青春期的敏感中，大热天他打着一把伞目的是为了防止太阳把皮肤晒黑好让自己的皮肤保护得更好尽管在外人看来这一切多少有些女孩子气，她很好奇但是又不好意思当面问他，当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心里也同样考虑到了那些可能出现的非议，那些面孔，那些无法同他处在同一水平思考的同类，他们往往喜欢断章取义以为自己就是对的其实大错特错，因为他从未认为自己是女人从不认为自己的性取向有什么问题，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也不想刻意改变。
“有谁规定男人不可以化妆不可以保护皮肤不可以穿像女人穿的衣服吗？他们的逻辑不是相当奇怪的也是可悲的吗？”
“我觉得是他们想多了吧，生活很简单。”他没有听错也没有试图反驳她的结论，她依旧保持着那份淑女的矜持和安静，太阳的余晖渐渐落幕，女孩喝完了果汁喝男孩继续聊了一些其他关于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以及一些细小的个人梦想的话题后就先坐车回去了。她住在河的那一头需要穿过一座桥和一片城市丛林最后才能到一片低矮的郊外居住区，那天聊到最后，男孩的脸上似乎显得有些失落，我想不会是失恋了吧还是我错过了什么重点片段没有注意到，从那以后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和他一同出现，但是那个男孩依旧会出现在固定的位置然后点一杯橙汁坐一个周六的下午，有时周末的最后一天也会出现。他最近似乎一直忙着写什么东西，他手边多了一份重要的文学杂志，上面是全国各地中学生获奖后刊登上去的文章，他手边有一个信封已经封印了一封饱满的内容，还有一份则是他手头正在构思的那份还没有完成的手稿。我给他拿果汁的时候怀着好奇心瞥了一眼只看到了标题写着《我所不能抵达的地方》手下面压着写了满满文字的一叠纸，看不太清楚写了什么，钢笔字的痕迹很重似乎是用力过度导致的，他好像已经发现了我在偷看于是直接了当地要求我做他的第一阅读者，他显得自信满满，我看完他密密麻麻写的东西之后第一感觉是眼睛不舒服，我用力眯了眯眼睛好让眼睛做一个迅速的恢复运动。
“嗯...比我写的好多了，只是结尾显得有些仓促。”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吸取了我的意见然后拿回了草稿继续检查修改去了。
“你写这些是为了那个吗？”我眼神示意他左手肘边未合上的杂志，里面有一张全国作文大赛的报名表，上面写着他的年级姓名还有学校的名字。
“嗯！我买了好几本这样可以增加成功的几率。”
我想可能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吧，我没法给他什么意见只能鼓励他。
“祝你好运！”
我走回了柜台，他转过头又补充道。
“除了结尾的问题其他地方还有吗？整体来说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显得很稚嫩？”
我被他连续的问题问倒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幸好这时有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中年男人在催着上酒这才让我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我说让他等等，其实我哪是要等等我得赶紧拜托这小子让他罢了这事儿，这不明摆着让我不好做人嘛。可我知道自己躲不掉可又不想打击他于是在我好好作了番心理和身体上的准备之后才向他说了自己的意见，一半认真一半敷衍，我也是相当对自己这种大叔做派感到一丝羞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我不在行，我只想说我活这把年纪也没敢说自己就比别人成熟，这个和年龄无关和心态有关，你懂我说的意思吗？”很显然他装做懂了。
“好吧我承认我心态比一般人早熟，我觉得我的文风也还算比较成熟的吧。”听完我又眯了一下不舒服的眼睛。
“我觉得再成熟的文章不一定会得奖，再不成熟的也有可能受到喜欢，你要怎么选？”
“我要鱼与熊掌兼得!"
“嗯...不错”我随意地答道，但他似乎以为我在夸他。
店里渐渐到了最忙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陪他聊天了，中途他有问我一些问题具体忘了是哪些了，只记得他离开店里的时候他大声说他一定会努力拿奖回来到时一定会再来吃顿好的。我听完觉得挺高兴的。
“好啊，加油！”最后这句我是真心的，虽然我很难体会到他内心对我给他意见时的感激之情，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真的把我的敷衍当作认真的鼓励，在我说出加油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这时，不知是因为刻意还是来不及收拾，当我回头看见顾客从他离去的桌旁经过的时候，那些失败作品的稿纸随顾客身后的风一一地滑落下来，啪的一声又被随后走过的客人一脚踩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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