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丽人（8）

子夜丽人（8）第八章

文/秋云亦然

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进入画室创作，我已经跟另一个策展人达成了我的画展意向，所以我没有时间做家务，萌霓也一样，家务根本做不来，带个孩子她还应付不过来，且很快要上班了。根据之前商量好的，几天后，我们就请来了保姆蕙兰，蕙兰每天上午来晚上回去，一个星期做六天，照顾虹帆并为我俩做饭打扫卫生。有时休息天我们抱着虹帆去嘉定看父母，遇上小长假则小住几天，或者去她父母家吃顿饭什么的。添了孩子的我们，生活似乎有了规律。

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有了孩子后萌霓对性没了兴趣。一心扑在孩子身上，这一点我很赞赏，喜欢孩子是女人的天性，但不能忘了丈夫的存在是不是？那天午夜醒来，我见她醒着，就把她搂在怀中，希望跟她亲热一番，但没想被她推开了，我顿时没了兴趣，也感到十分沮丧，情绪虽然激动，却也只能装出没事一样。不久，我又主动跟殷珂联系了。尽管她销售工作比较繁忙，但她也渴望跟我见面一叙，说只要我有空就可以安排时间相会。这让我深感欣慰。一次殷珂安排在她公司F楼盘附近的宾馆里，我们租了四个的小时钟点房做爱，完事后，她带我去看了她公司的楼盘，地段和房子结构都不错，且还是全装修的。她认为我的住房太小了，以后肯定是两个孩子，最起码四室两厅的房间，这样画室也有了，孩子的房间也有了，可这样的房子已经没几套了，但动作要快。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心动了。我问她说如果置换的话，来得及么？我先要把眼下的房子卖了才有钱啊？她说来得及的，可以先付一下定金确定下来，然后再把旧房挂牌出售。我说要请家人一起来看看，譬如我老婆和双方父母。她说，这当然应该。不过，我会安排销售经理接待你家人，我会让他优惠给你的。我说，那太好了，住房一大，我父母也可以来住住帮我们料理家务，那也用不着保姆了！同时我暗暗告诫自己，此事一定要谨慎，不能告诉置换这儿楼盘是殷珂介绍的。

晚上，我跟萌霓谈起了置换房子的事，说把现有的小两室二厅卖了，换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间。没想她听了很愿意，她认为我的画室太小了，客厅也太小了，帆帆应该有自己的房间。其实她婚前向我建议过，只是我没在意，最后问我这楼盘是谁介绍的？我说，是一位朋友。她说，看了房子再做决定。于是，就定下来看房的时间。这之前，殷珂把经理汪先生的电话给我了。几天后我带她去看了F楼盘，就是这位汪经理接待我们（事先我通知了殷珂）。汪经理耐心介绍、侃侃而谈，还亲自带我们去看了样板房。四室两厅两卫，约一百三十多平方，设施不错，周边环境和地段不错，三站路就到静安寺，走到地铁站十几分钟。萌霓看后非常满意，当即要付定金。我悄然跟她说，是否让双方家长也一同来看看，毕竟这么贵的房子需要他们经济支持。萌霓当然也想到这一点，但这个时候她让我做决定。汪经理则催我们付定金，如不付定金，可能会被别的客户买走。我说跟我夫人商量了再说。我们在大堂中坐下，讨论远景规划。房价约八百多万，我们的老房子出手约五百万，买这房子差额需要银行贷款。按揭每月还贷一万五的话，至少要付二十年。双方家长能帮助多少，一百万不错了吧？！那还有两百万需要我们还贷……萌霓说，这都没问题，她让母亲多拿点钱出来就是了。我一听此话就很高兴，心想萌霓尽管妒忌心强，但毕竟是一个能承担责任的女人，更是个贤妻良母。心中正高兴，意外却发生了。突然，萌霓倏地站起快速向前走去，同时我也发现了殷珂的背影，她俩进入了另一个房间，我一时无语，手足无措，呆呆地坐着，不知该怎么办。

好长时间萌霓回到大厅。她面色苍白一脸愤怒，她责问我道，没想到这房子是她推荐的，原来你还在帮她。我耸耸肩，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我冲过去欲拦住她，但她根本不理我，我说，有话好好说，别发脾气啊！她嚷道，别管我！便从我的怀中挣脱出来往外急走。其时我俩的尴尬场景早已被汪经理看到，他试图过来劝说，但见她飞也似地冲出门去，就望着我，似乎要跟我说什么似的，我犹豫片刻才停下来，有关房子问题跟他解释了一番。此刻我很想见一见殷珂，究竟她俩说了些什么我想知道。却又想追上萌霓，毕竟让她一个人回去我也不太放心。正犹豫时，殷珂来到我身边。她一脸委屈地告诉我说，她什么都没说，就是觉得这里的楼盘不错，所以才推荐给我的，她因为没时间接待我，所以就让她的主管来接待我们，她说她对萌霓就讲了这些话……我想这话也没讲错，怎么她就发那么大的火呢？！我点点头，已经对买房没了兴趣，口中却说，我去追她回来。刚想走。她说，你先打个电话给她试试，劝她回来，实在不行你再去追她。我想殷珂说的对，就拨通了她手机。但她并不接电话，没想她的脾气变得这么坏。我对殷珂说，我去看看，想萌霓也许去了停车的地方，我急步赶到那里，见她正在轿车附近犹豫时就走了上去。我劝她别发火，也别胡思乱想，我跟殷珂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普通朋友，她现在是房产销售员，觉得楼盘不错，向我推荐房子而已，确实我家也需要置换大一些的房子，这有啥不对吗……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总有点心虚，此刻她的头低着不看我一眼，突然打断我说，别说了！先送我回去吧。她憋住心中的怒火，瞥了我一眼，人家啥都告诉我了，你还解释什么呢？！我不再说话，也不跟汪经理他们打招呼，直接上车回家。一路上我在想，殷珂把什么都告诉她了？！这不可能的，她明明白白告诉我的，她啥都没说啊！是的，只要不承认就没事……这样想着，很快就到家了。

一到家她就给孩子喂奶，这一点我很赞赏。一个女人再不开心，孩子应该放在第一位的。见她平静下来，我就躲到画室中去，关上门装模作样地画起画来，但我的注意力集中不起来，便搁下画笔发起呆来。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殷珂发来的微信。她向我道歉和解释，说她不是故意的，是她上司叫她来销售中心，说有急事找她，没想撞上了我老婆，好事办成坏事……最后她问我要不要紧，有啥问题她愿意承担一切。本来我想责备她一番，此刻却被她恳切的言辞而感动了。是啊，她变得懂事了，她是那么的诚恳，那么的善解人意。于是我回复道，刚才究竟跟萌霓说了什么？她说，她确实啥都没说，如果说过什么，都是关于房子的事，最后她问我房子还要不要？我想既然谈的都是房子的事，这就跟感情无关，可萌霓发那么大的火，为啥这样？我想不明白。我回复道，房子很好，但还需商量。我现在正忙着，有空再联系。就关上了手机。这时候保姆蕙兰敲门了，她请我出去吃晚饭，我放下画笔，洗手后来到客厅。萌霓在卧室中，我悄声对蕙兰说，去叫她一下吧。蕙兰去叫了，但她不出来吃饭，我对蕙兰说，那我也不吃了，你先吃吧。蕙兰见我们这样，也不吃了，说她午饭吃得晚不饿。我就让蕙兰回家了。我想或许萌霓会跟我吵一架，蕙兰呆着不是很雅观。

蕙兰一走，我就进卧室对萌霓说，吃饭吧。她摇摇头说，你吃吧，我吃不下。我问道，那我也不吃了，我去画室。她说，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吃得下？！我说，出啥事了？不是为了换个大点的房子吗？我做的一切都为这个家着想……见她默默地看着我，便继续道，我父母退休后没事，房子大一点的话可以请他们来帮忙料理家务，可以节约一大笔开支……我理由充足的说着……此刻，她打断我说，我跟你父母合不来，我不想让他们来我家。我说，他们其实想让我们住到嘉定去，一起住，可上班不方便，你也快上班了对不对？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喜欢跟我父母住一起……她打断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买房为啥要找你的旧情人？！她是第三者，也是我的仇人，我的父亲死在她的怀中，而你还睡她……我恨不得把她撕成两半！我心中一颤，心想她也许说得对，她有第六感觉。口中却说，你不要这样说她好不好，她是无辜的……此刻她向我扑来，对着我的手臂就咬，我用力推开她，但赤裸的手臂上被她咬出深深的齿印。没想到她竟然咬人！我感到震惊、无奈、绝望，我一脸委屈，站着沉默半晌后，离开卧室去了画室。             

自买房事件后，我跟萌霓冷战开始了，有时甚至彼此几天不说一句话，这简直让我精神彻底崩溃。情况变得如此糟出乎我意料，我想再这样下去，家里几乎待不住了。这段时间我俩再也没一同去过我和她的父母家。我父母开始担心我们，期间他们来看过我们几次，我母亲心比较细，见我们小夫妻之间的关系有点紧张，就追问我发生了啥事。我就轻描淡写地说起了置换房屋两人意见不统一的事，因此产生了隔阂，也许过一阵就会好的。母亲说，这么大的事，应该跟他们说一声才对，以后看上了一处合适的房子，他们会在经济上支持一把的……母亲说话时，父亲一直在她身旁附和着。父母一如既往地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感激不尽。自然，她妈妈也来看过我们几次，对我的态度起了细微的变化，不再像以前了。一次她带着萌霓虹帆回去了，还把蕙兰带了走。看来，萌霓把一切都告诉给她妈妈听了，要不她妈对我的态度怎么就变了呢？尤其是看我时的一副异样眼神，怪怪的，仿佛要吃了我一般。

这期间，我跟殷珂联系频繁，房子尽管没有买成，由于跟萌霓情感破裂，反而促使我跟殷珂的感情更融洽了。我们之间无话不谈，甚至还一起憧憬未来。尽管很不现实，但想想还是蛮美好的。这天我又俩在一起了，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闲话。这次是在她家里约会，很温馨惬意。萌霓回了娘家，好长时间没了音讯，也不跟我通电话，我更无所顾忌了。我说起了我的画展，说画展遥遥无期，我有点沮丧有点气馁。她安慰我鼓励我，说总有一天会成功的。随后就提到我跟萌霓会不会离婚的事。我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吧。她说，如果真离婚了，你会不会娶我？我眨眨眼说，会的，你现在身份变了，成为一个成功的售楼小姐了啊！她抱住我就吻，说，我是为了你，不再当小姐了，其实呢，我早就不想当了……我有点感动，激情顷刻就来了，在她床上又干上了。那晚有点累，迷迷糊糊睡着了，凌晨两点醒了一次，看时间就不想再赶回去了，直至第二天上午才离开，直接去了单位。 我承认这段时间的生活压抑无奈、恍惚迷乱，这也许是我自找的。要命的是我的画画也没了创意。每一幅好像都很平庸，不像刚开始时那么有灵气，这样的画拿出去举办展览很丢脸。所以尽管策展人催了我几次，我就是拖延时间，潜意识是我想跟萌霓有个了断，事情结束后再举办画展。这天下午，我被一个电话叫出办公室，是一对中年男女，应该是萌霓的舅舅舅妈。他们曾参加我们的婚礼。当即我就把他们认了出来。我颇感意外，在出版社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接待了他们。自然，他们为萌霓而来。

谈判开始了。从跟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萌霓已经不想再跟我生活下去了，她委托她的亲戚来向我提出离婚请求。我并不感到突然，这在我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他们是来跟我谈离婚条件的。在他们看来，导致离婚的根本原因是我引起的。他们说得对，我虽然深感内疚却矢口否认。他们提出的离婚条件就三点，必须补偿萌霓的精神损失费一百万元；其次儿子虹帆由她来监护；第三，房子一人一半，即眼下我们一起住的房子一分为二，一半产权归她。具体是，如果我拿房子的话，我就要付她一半当今的房价，她已经让房产公司估过价了，我的一套二室二厅的房子居然也能卖到五百万左右。这样的条件我根本接受不了。首先我是想要回儿子的，我父母也绝不容许虹帆让给她。但现在还在喂奶期间，有人说，喂人奶的孩子健康聪明，所以把孩子弄来我觉得这也不可能，房子本来是我的，怎么一下子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了呢？！房产证上就我一个人的名字，这个能说清楚。还有所谓的精神损失费竟然要一百万，太离谱了，这个我也接受不了。这样想着，就对他们说，离婚还有这样的附带条件，闻所未闻。这样吧，让我考虑考虑，最好希望她本人回来跟我谈一次，要不我不会轻易答应的。

    送他们走后，我沉默了好长时间。一点都不明白离婚竟然是她先提出来的，且提出的离婚条件竟然如此苛刻。我当即发了一段微信给萌霓说，我不想离婚。因为孩子还在襁褓中，需要两个人共同照顾抚养，离婚对孩子不好。不一会，她的回复来了，她说，你不同意没关系，我可以请律师起诉法院。其实去法院对你我都不利，我们还是协议离婚吧，我知道你喜欢她，离婚后你可以直接去找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偷鸡摸狗的，大家都受不了……我见她这样说，继续辩解道，我已经说了，我跟她没事，如果有事也不会有结果的。再说我已经跟你结婚有了孩子。你回来吧，我俩好好谈一次，如果真不能谈到一起再谈离婚不迟。好长时间她才回复道，你还爱不爱我？我说，我爱你的心没变，希望跟你天长地久，要不我为啥要重新置换房子，还是希望你们母子俩生活得好一些是不是？为了孩子，为了父母的感受，接下来我开始向她忏悔，还写了一大段赞美她的话。又是长久的沉默。这个时候，我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就收拾一下准备去停车库。这时候，殷珂给我打来了电话，她问我在哪儿，她今天提早下班了，希望我去她家里吃晚饭，她有事跟我商量，我问出什么事了，她说去就知道了。我答应着驱车直奔她家里。

做好的菜肴已整齐地放桌上，殷珂仍在厨房内忙碌，没想到花宝红也在，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早已把她托我有关她弟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并不放在心上，见了我笑逐颜开，好像我是她的家里人似的。殷珂做好菜出来，敬我如上宾。感觉一好，酒就喝多了，不由把我白天遇上的烦心事说了出来。于是在饭桌上两人帮我出主意，说既然她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就不要答应她，让她去法院起诉好啦，去法院判决的话，她不可能拿那么多……我突然想起来了，今晚殷珂叫我来吃晚饭也有事啊，就问道，发生啥事了，突然叫我过来？殷珂说，我去医院检查过了，我怀孕了。我一惊，婚姻问题没处理好，又一桩麻烦事情来了。我马上反应过来，问她道，不是说你一直用药的吗？她说，是啊，但有一段时间没用，因为是安全期，我怕长吃药对身体不好。对了，我不是跟你说起过，我会算时间的，没想这次失误了。她说罢望着我。我说，打掉吧，过几天我陪你去医院。她沉默片刻，说，这不太好吧，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界不容易，这也算是谋杀吧。花宝红在一边附和着，她说，根据我朋友说，佛教中有五戒，首先就是不杀生。杀生如果是断人命的是上品罪，也就是重罪，会得到报应的……我一愣，没想她把佛教中的三皈依五戒等礼仪了解的那么多，我不再吭声，半晌才问道，你们说怎么办？殷珂说，那就把他生下来。花宝红说，对，生下来，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我说，生下来的话，这不是私生子吗？花宝红说，刚才你不是说,你准备离婚了？等离婚后再跟殷珂结婚，就不算私生子了啊！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我才开口道，让我想想，我会处理好的。

身心疲惫、焦头烂额的我赶到自己的家中已经快午夜了，萌霓发了几个微信给我，刚才没时间看，现在可以看了。原来她问我想好了没，如果想好了就跟她说一下，她可以跟我见个面，毕竟两人之间要签一份离婚协议。我没有回复她。我放下手机，来到卫生间洗了洗，随后去卧室倒头便睡。正进入梦乡时，床边箱上的电话叫了，是萌霓打来的，她问我，晚上到哪儿去了，为啥一直不搭理她？我说单位下班晚，和同事一起外出喝酒了。她问我离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想忏悔的话说了那么多还是没用，真是没意思，于是我说还没想好，明后天再答复她。她说，这有那么难吗？我说，是的，这不是小事。我想既然萌霓逼我离婚，就是说我跟她的感情难以修复，那就离了算了，殷珂这里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不用再担心重婚了是不是？不过萌霓提出的所谓精神损失费赔偿要价太高，简直就是敲竹杠……这一夜没睡好，凌晨上了一趟卫生间，就不再想睡，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在创作状态，就会忘记一切，就不会再感觉烦恼，于是我洗了一把冷水脸，随意吃了点东西，就进画室，看着我没完成的画发呆。但看着看着，竟然有了感觉，于是我拿起画笔在画布上涂抹起来，沉浸在创作中的我竟然一时什么都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