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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聚餐的时候,老刘把一只臭脚伸过来,碰我的小腿。
开始我没在意,以为他是不小心,结果,这老小子以为我默许了,得寸进尺,竟然用那只臭脚在我的小腿上摩挲。
我懒得起身,一个侧踢,老刘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他恼羞成怒,指着我大骂:好你个李青颜,你有什么牛逼的!不过一个渣女,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我二话没说,站起身又是一脚,脚背在他脸上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当时他就说不出话来。
睨视全场一周,我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说道:“我,魏璎——哦不,我,李青颜,天生脾气暴,不好惹!谁要是再唧唧歪歪,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语罢,转身就走,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魏姐、不,李姐牛不牛?
“小李,小李,老刘敬你酒呢!”沉浸在幻想中的我,被同事的叫声打断。
看着面前的老刘一脸暧昧油腻的样子,我就想,要是刚才的场景都是真的,该多爽!
我不太会喝酒,更不愿意和老刘喝。
同事们看热闹,拓展部的那个妖女刘娜“交杯酒、交杯酒”地喊,引得众人纷纷应和。
搁以往,我肯定会深吸一口气,忍住不满,端起酒杯,勉强自己。
但今天,看着周围一张张不怀好意的脸,我站起身,晃了两晃,斜斜向旁边一倒,嘴里“呕”了一声,之前吃进去的一堆,尽数吐在刘娜身上。
后来的事我就装不知道了。
这招不常用,所以非常管用。
2
昨晚违了老刘的意,他今天就对我使绊子。
郊区的厂子一向是刘娜负责,地方偏远,交通不便,这次,老刘非让我去。
去就去,大不了回来晚点,我懒得向他求情示弱。
厂子的负责人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土了吧唧的屎黄色工作服,正在圈里和一群猪奋战,我没打扰,站在猪圈外看热闹。
陪同的小助理不好意思,喊:“厂长厂长,贵和公司来人了!”
年轻人一抬头,嗬! 长得真不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凑到一块更好看。
我们寒暄几句,开始谈业务。
我们是一家食品加工公司,他们负责定期提供优质肉源。谈项目费不了多少时间,关键是谈价钱。
这个厂子据说是现代化养殖,肉质排全市前三,所以,价钱居高不下。
厂长是个闷葫芦,小助理负责巴拉巴拉,把他们的猪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每当她说得过火时,闷葫芦厂长就在旁边“咳”一下,助理就收敛些。
我看得有趣,故意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把话题往降价上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达到老刘定的指标。
3
回到出租屋楼下时,杨奶奶看见我,早早迎上来,她手上挥舞着一个物件,嗓门大得半院人都能听见:
“小李啊,你男人的裤头又掉下来了,下回可记着拿夹子夹上啊!”
我笑眯眯迎上去接住,两个人像久别重逢的战友,双手紧握在一起。
杨奶奶压低声音:“小李啊,你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早点找个正经男人吧,我这儿有个——”
我第十八次及时打断杨奶奶的话,她摇摇头,叹息着走了。
第二天出门前,我拿出另一条裤头挂上阳台。鲜红的裤头迎风飘荡,吸引了暗中几双猥琐的目光。
又有人半夜敲我的门;
还有人借查电表硬往屋里闯;
亏得我学过几年跆拳道,连骂带打才没发生意外。
今天加完班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老刘说这么晚肯定没车了,来来来,我顺路送送你。坚拒不掉,勉强上车,准备随机应变。
我坐副驾驶,一路上,老刘都在讲黄段子,手试图往我大腿上摸。我先是硬着头皮听,尽力转移话题,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于是,我也开始讲,大讲特讲,比老刘讲得还黄、还荤、尺度还大。
他只讲男女,我已经把范围扩大到了男男,而且开始跨越物种,老刘的车开始走曲线,他的脸比我这个讲述人的脸还要红,黑成一片。
我讲得唾沫四溅、激情满怀,老刘如坐针毡,到了街口,他急急把我推下车,一脚油门,窜得比兔子还快。
4
当你碰上不要脸的人,你只有比他更不要脸,让他知道,你比他更能豁出去,他才会害怕、会胆怯,再不敢随便惹你。
当然,任何极端的手段都有其副作用。
第二天开始,公司悄悄传开,李青颜不旦是个渣女,还是个匪女、腐女、猥琐女!
对于这些流言,我毫不在意——我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当猴给你们耍的,我自知道真相,又何必庸人自扰!
郊区猪厂的闷葫芦厂长来送猪,还穿着那套屎黄屎黄的工作服。
自从我上次去了一趟他的厂子,老刘干脆把他分配给我专门负责。
我带着闷葫芦,和他那一群号称“现代化养殖”的猪,直奔质量检验部。
猪们还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悲惨的命运,被赶下车后,一个个奋力往前争,好像在喊“先宰我先宰我!”我“扑哧”笑出了声。
闷葫芦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一头头验完,已是天黑,问明他的目的地,哇,顺路!我直接进了副驾驶,闷葫芦又看我一眼。
下车前,我半客气半试探地邀他:“上去坐坐?”
他深深地第三次看我,在我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时,他竟然拔了钥匙,推门下了车。
“走呀!不是请我上去坐坐吗?”
这回,我愣了。
5
郊区的猪继续送。
公司里关于我的流言持续增加。
新增的内容是,我勾.引了养猪厂的小老板,预谋上位当猪厂老板娘了。
特妈的,一个猪厂,我李青颜还不放在眼里!
像成了惯例,闷葫芦每次送猪返回时都会送我一程。
我也成了惯例,每次都会请他“上去坐坐”。
次与次之间的区别是:坐的时间越来越长;坐的地点由客厅的沙发,转移到厨房的椅子,再到卧室的床上。
次年五一前,我成功地让他把“坐”变成了“躺”。
和闷葫芦经常“上去躺躺”后,他开始干涉我的内务。
他把我衣柜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男人裤头全扔了,连我最喜欢的那条大红色也不放过。
后来,闷葫芦每来一次,我的屋子里就多出一堆东西。
他把他的裤头一条条抻开展平,挂在阳台上,远远看着,像万国旗飘扬。那情景,简直是小区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杨奶奶继续提醒我:“小李啊,要记得夹夹子啊,要不然,风一刮又掉下来了。”
她还好心地替我感慨:“不容易啊,小李,你总算安定下来了,你妈要是看到了,都会笑出声了。”
6
其实,我早就盯上了闷葫芦,在他还没记起我是谁的时候。
我在本市“十大杰出青年”表彰会上见过他。他可能早忘了。
当时是陪一个朋友去凑热闹的,不想隔了许多年,竟又见到他。
我在县上上高三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男生,那时的他瘦瘦小小,不像现在这么有人样,穿的衣服灰不溜秋,看着很落魄。
老师只说他是外地回来参加高考的,但是女人天生爱八卦,不用特意打听,我就知道了他是被他爸的新老婆赶回来的。
他的口音带着浓重的外地腔,说话经常惹人发笑,于是越来越沉默。
我出身单亲家庭,对一切孤苦弱小者天生同情,时不时在别人嘲笑他时,出声解围;在他听不懂英语老师的发音时,帮他一次次纠正;时间长了,我也会故意等在晚自习后的车棚里,只为和他顺路走一程。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萌芽的爱情。
高考完,我们没有道别没有再见过面。
我没有向老师打听他的去向——对一个农村女孩子来说,我的好感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如果他也有意,自会主动,他的没动静,就说明了一切。
然后,就是四年的大学生活,每天为“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下学期的学费在哪里而忙碌的人,没有资格儿女情长。
再后来,家里出事了,更没有心情谈男女之事。
实在没想到,命运竟然在转弯处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事隔八年,我又见到了他。
褪去少年的青涩,他的全身扩大了一圈不止。高大、英武、能干、有钱,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尽管他一直比较低调,但我早了解清楚他实际身家多少。
他爸的新老婆并没有生出任何儿子,所以除了这个纯属他私产的养猪厂,他爸的一切以后都是他的——天啊!他简直不是人,他根本就是一个会行走的“资产无债表”。
7
母亲走后,我越来越相信命运,我认为,上天给你的一切都是有深刻寓意的。
我想起那个上帝派使者来救被洪水围困的人的故事,他就是上帝给我的小船、救生圈和直升机,不抓住是傻瓜。
于是,我尽一切努力去抓住他。
到他的猪厂谈业务其实是我故意误导了刘娜,从老刘那里骗来的。
刘娜爱美,我只在她面前提了几句猪厂环境的恶劣,她就在老刘跟前撒娇卖痴,把机会给了我。当然,我提前在相关方的资料库里看到了他的名字和照片。
其实,他也在悄悄试探我,不,是试探所有觊觎他的女人,那身沾满猪厂气味的屎黄工作服就是他的常用道具——我的反应很令他满意。
把他哄上楼后,我故意在某个合适的时间,状似无意地说出母亲的事,一是当个树洞宣泄一番,二是博取他的同情和怜爱。
我告诉他,参加工作后,我把母亲接来同住,拆迁安置的小区环境复杂,有一晚歹人入室意图对我不轨,为保护我,母亲中刀身亡。
没人依靠的日子,我只好把自己活成男人的样子。
为了打退那些阴暗中窥视的猥琐目光,我故意把母亲的内裤每天挂在阳台上,以示家里不是我一人。
杨奶奶知道我的情况后,经她提示,我又买了些男人的裤头,轮流挂,但是我不知道,男人的裤头也分型号、大小、质地、风格。
日子长了,阳台上各式各样的男人裤头反倒给我惹了麻烦。
吃饱了撑的人说,我是个渣女,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不但不以为耻,还把男人留下的裤头挂出来招摇,那些裤头的大小、款型、风格明显不是来自同一个男人。
流言使我难受,但没办法在意,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来保护自己。
闷葫芦出现时,我真的想牢牢抓住他——这是命运扔给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抓住了,我就能获得新生。
我不知道最终会不会如我所愿,前途未明时,我只能尽力一搏。
所幸,结果令人满意。
我们在前年十月重逢,去年五月上.床,今年迎春花开的时候,领了结婚证。
选了个春意融融的日子,我带他去看望母亲。
母亲的坟在老家的一块坡地上,面南背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树林。
阳光正好,在枝叶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我在母亲的坟前放下一捧红色的康乃馨,这象征着母爱的花啊,请你借着春风告诉妈妈,
请你一定要告诉她:
你的女儿,也得到幸福啦!
脸上有风拂过的声音,我知道,那一定是母亲,她回来看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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