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皮

作者: 寻海闻涛 | 来源:发表于2019-03-26 10:27 被阅读60次

                          01

    “少爷,将军被捕了。”士兵慌慌忙忙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华瑞放下手中的兵书,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

    “将军,将军被捕了!”

    华瑞面露急色:“为何?”

    “他在朝堂上辱骂大王,说大王昏庸无道,把北方的大片土地拱手相让给匈奴,在这南方一隅,苟且偷生。大王一怒之下把他打入了死牢。”士兵如实说道。

    父亲一心想收复失地,以报答先王的知遇之恩,怎奈大王贪念享乐,绝口不提北上之事。为了满足大王的游行,军费一减在减,军队一削在削,父亲就此事上谏多次,却全数被退回。他这个大将军成了空职,连三品官员都不如。父亲为此愤愤不平,多次想找大王理论,大王似乎也怕这个大将军扰了自己的雅兴,都以理由推托了,没想到父亲这次直接在朝堂上和大王撕破脸皮。

    “父亲啊,你到是逞了口舌之快,却苦了孩儿啊。”华瑞苦笑着。

    华瑞在房间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没多久,他狠下心来。就算付出一切,也是要救父亲的,父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父亲,有那宝物又有何用。华瑞这样想到。

    “安利,你去请一下魏公公。就说有一件宝物给他,我不方便出面。”华瑞吩咐身边的副官。

      “少爷,您知道的,魏公公脾气大得很,怕是不会搭理小的。”副官面露难受,魏公公深得大王宠爱,权倾朝野,又怎么会理他们这种没落贵族。

      “你把这信给他,他一看便知。”华瑞从暗阁里拿出一封信,信染了秋叶的颜色,泛着黄。

      副官拿了信,快马加鞭去了魏公公的庭府。

      “站住,干啥的?”门前侍卫满脸不屑,斜斜地撇了两眼副官,便不再搭理,完全一副看门狗的姿态。

      “大将军府的,找魏公公有事。”

      “大将军,不是被抓了吗?还哪里来的大将军。我看你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这魏府不是你想来就来的。”

      看着侍卫狗仗人势的恶心模样,安利忍不住做呕,但碍于情况紧急,不得以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他掏出钱袋,对侍卫说:“来,兄弟们这点钱拿去买酒喝,可不要嫌弃啊。”

      “钱,我们收了,但路我们还是不让。”侍卫收了钱后,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安副官有气不敢发,打狗也得看主人,憋了一肚子回到大将军府,向华瑞抱怨道:“这两条狗真是欺人太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要是先王在……”现今的大王逼迫先王退位,并将先王关在屋子里活活饿死了,这华瑞是知道的。

    华瑞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说不定这院子里也有朝廷养的狗,这些话,传出去,被奸人利用,可要株连九族,别来个父亲没救成,倒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华家可就绝了后,祖先非得把自己骂死不可。

    “这两条狗活不过今晚的。”华瑞眼睛里泛着凶光,他动了怒。

      此时,云层罩住了月亮,世界又陷入了黑暗,人大都睡了,只有远处有几声狗叫。华瑞套了件黑色衣服,摸到了魏府,对着墙外的树用了一瞪,借了力,翻了进去。

    “有人翻墙进来,可要……”

    “是谁?”

    “听脚步声,是将军府的华公子。”

    “不用,放他进来,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来找老夫,不过如此谨慎,到让老夫十分意外。”

    “你退下吧!”

      魏公公对着面前的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退了,融进了墙角的阴影里。

    魏公公打开了屋门,站在门口迎了华瑞。华瑞有些困惑,难道暴露了,随即又释然了,看来这魏府真是卧虎藏龙。

    魏公公重新坐回椅子上,椅子是用玻璃种的玉石打造的,如此之大,天下少有,上面又铺了一层天蚕丝织成的坐垫,更显奢华。屋里更是燃了天檀香,这可是西域进贡的精品,只有王室才能拥有,没想到这魏府也有。华瑞不由得暗自感慨:这魏公公平日里不知收敛了多少钱财,真可谓是富可敌国。      魏公公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核桃,很随意地问道:“华公子来我魏府,所为何事啊?”

    “魏公公叫我公子可是要折我的寿啊,小的前来是给魏公公带来一件宝物,望您老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放了我的父亲。”华瑞放低姿态,谦卑地说。

    “大王对大将军积怨已久,此事不易啊!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魏公公为难地看着华瑞。

    这老狐狸,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华瑞连忙把手中的信递给魏公公。

    “奇了,奇了,这世界竟真的有如此宝物。”魏公公发出了惊叹,此信介绍了延年草的食用办法。

    “你真有延年草?”

    “真有。”

    “如果您老可以把我父亲救出来,延年草就归您了。”

      “此话当真。”

      “当真。”

      “那我父亲的事?”

      “好办,好办。”

      “还有今天您门前的侍卫骂了我和我的父亲,您看?”

    “杀了,两条狗而已,也敢对华公子乱吠,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活该他们倒霉。”魏公公拍了拍手,杀手走了出来。

      魏公公给黑衣杀手布置了任务,又拿起信看个不停,忍不住连连惊叹。

    杀手走在地上,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也是静止的。当杀手走出屋子时,华瑞如释重负般喘了口粗气,杀手站在他旁边时,他感觉有把剑悬在了自己的头上。

    华瑞向魏公公做了个揖,回了家。

    魏公公看了看远去的华公子,又看了看信,心中有了个阴谋。

    人自然是要救的,但救人只是魏公公计划的一部分。

    魏公公找到了大王最为宠爱的安妃,说只要能救出华将军,便许诺给她一张九尾狐的皮。九尾狐是天下奇物,世界少有。据说穿了九尾狐制作的衣服不仅可以御寒,而且还有魅惑的能力。在怎么被宠爱,总有被厌烦的一天,这样一想到,她答应了魏公公。

    “大王,华将军也是为了您的江山着想啊!您看不如放了他。”安妃躺着大王的怀里,轻抚着大王的胸说到。

    “他在朝堂之上,辱骂本王,让本王脸面何在,不行。”

      “大王,您看您把他放了,不是显得您仁慈为政吗?让天下人都知道您胸怀宽广。”说完,安妃可怜巴巴地盯着大王,她的眼睛像两汪清泉,润了大王的心。

      “就依安妃所言,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安妃张嘴欲说,大王制止了她:“安妃不要多言了,朕已经做了最大退步。”

      华妃救了华将军,找到魏公公要九尾狐的皮毛。魏公公却说,要两个月才能给华妃,华妃想:谅魏公公也不敢骗自己,多等几个月也无妨。于是依了魏公公。

      魏公公把手脚断了的华将军接到府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几日后,叫华公子上府上来看他的父亲。

    华瑞看到伤痕累累的父亲不由得心寒,但好歹保住了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华瑞打算带父亲回到大将军府,却被魏公公制止了。

    “我这给您去取延年草。”华瑞以为魏公公没见到延年草,不肯放人,准备回府上去取。

      “华公子不用着急给我,华将军我就先代你照顾了。我还有一事相求华公子。”

      听到魏公公的话,华瑞心不由得一紧,急忙问道:“您老请说,我一定给您办到。”

      “也就一味药。”

      华瑞以为魏公公会狮子大开口,原来所要的不过是一味药而已,这事好办,以大将军府的能力,什么药找不到。

    “什么药,还值得您老找我要啊?”

    “九尾狐的九根毛和一些血”

      华瑞知道这是药方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没有此药,延年草与普通草没有两样,而这也是延年草没被华氏父子吃掉的原因。

      九尾狐生活在深山老林,那里面及其危险,进去基本上九死一生。

    华瑞面露难色。

    “华公子如果感到为难的话,那么延年草我也不要了,明天就上报大王,说大将军府藏有延年草。”追求长生是历代君王的追求,现在的大王也不能例外,他下令全国征收延年益寿的奇珍异宝。绘了图给各个地方的地方官对比,如果发现哪家藏了这些宝物而没有上交,便是死罪。魏公公不会拿着这个烫手山芋,只等药一到,他便就着延年草一并吃了,不给华氏父子以及别人留下把柄。

      华瑞没得选择,答应了魏公公的请求。

      “这就对了,我也不会为难华公子的。咯!这是极化森林的地图,九尾狐爱出现的地方都标好了。”这副地图是魏公公在皇宫的藏宝阁里偷偷拿出来的。真是一条老狐狸,华瑞在心中狠狠咒骂着魏公公,不过脸上还是依旧堆满笑容。

    “对了,还有九尾狐的皮毛不要弄坏了,安妃为你父亲的事出了不少力,我答应给她一张九尾狐的皮毛。”听到魏公公的话,华瑞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一并答应了他的要求。

     

                          02

    事不宜迟,华瑞带了贴身侍卫,便朝着极化森林进发。

    极化森林位于帝国的中南部,森林里有各种凶禽猛兽:老虎,豹子,蟒蛇,巨鹰……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虫,以及看不见的沼泽地。

    此时,刚入秋,远处的极化森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像刚升起的火焰,只待时间一到,便会燃了整个森林。阳光照在华瑞以及卫队的甲胄上,反射了光芒,他们成了金色的一片。

    他们在极化森林的外面,擦拭了刀剑,整理了箭囊,吃饱喝足后,便走进了昏暗的森林中,像走进了一头巨兽的嘴中。

    阳光被浮起的树云遮住了,森林里略显得昏暗,只偶尔见到斑斑驳驳的阳光碎片。地上铺了一层落叶,软软的,但味道却不好,森林里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华瑞抽了抽鼻子,有些厌恶,他命令队伍加快了速度。

    几个士兵用刀去劈路上的杂草,开拓道路。不曾想地上的落叶忽然动了,以闪电般的速度袭击了士兵,被袭击的士兵没多久就化为了一滩血水。华瑞赶忙让大家在地上洒雄黄粉,身上涂驱蛇酒,但还是晚了,死了十几个士兵。其实他们早就涂过一次了,不过由于时间长了,味道散了。华瑞不由得责备自己,忘了提醒他们隔断时间涂一遍药水。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华瑞摊开地图,发现离九尾狐第一次出现的位置已经不远了,便催促大家赶快赶路。他这一催促不要紧,大家忘了探路,反正已经可以看见前方开阔的草地。但万万没想到,路的尽头是个烂沼泽,上面长了一层草,前面的士兵扑通扑通掉了进去。沼泽地的吸力极强,其它士兵才拿出东西去捞,人已经全部陷了进去,只有几个窟窿里冒着泡。

      方才又损失了不少人,此番真是凶多吉少。华瑞带领士兵绕过沼泽地,来到了野草地上。野草地呈圆形,草被夕阳染了色,枯黄中泛了一片红。几株黄色的菊花,迎风飘荡,上面还有蜜蜂来采蜜,“嗡嗡嗡”忙碌个不停。这景色甚是美丽,在加上要在此地呆几天,华瑞命令士兵割了草,清出一大片空地,搭了帐篷。

      华瑞用割了的草做了个软椅,坐在上面,背靠着一块青石,看着天空的火烧云,想着多久能捕到九尾狐,救出父亲。副官安利也坐在华瑞的旁边,说:“少爷,你看那棵树,是不是很奇特?”说完,给华瑞指了方向。那棵树孤零零地立在草地中央,刚才还是光秃秃的,现在已经长满了一树红色的叶子。他刚才陷入了沉思中,副官不说,他都没太留意。这一看,才发现他的奇特,树膨胀了又收缩,像颗大心脏,简直像拥有了生命一样,叶子也一闪一闪的,发出红色的光。

    士兵们明显也注意到了,有一个更是走了过去,想去看看,一些士兵也跟在他的后面。夕阳中的士兵在巨树前显得有些单薄,他伸手去摘叶子。第一片叶子落在手里,但剩余的叶子也落了下来,埋了士兵。

      “这个蠢货。”华瑞不满地骂道,怪士兵煞了风景。

      话刚脱口,树叶却动了,向四处炸开,地上留了具白骨,白骨很白,没有一丝血肉,像用雪捏造的一样。

    后面的士兵开始逃跑,每个人都跑出了世界冠军的速度,像一条移动极快的线条。比线条更快的是叶子,他们玩起了贪吃蛇的游戏,谁慢谁就死亡。

  跑得最快的是王二,他的后面是张三,他们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后面,此刻他们恨不得在多两条腿。王二跑得太快,没留意地上,被一小石头绊倒了,一眨眼张三也追上来了,张三后面的叶子也快要追上来了。张三犹豫了三分之一秒,提了一把王二,王二得以站起来,可张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就是这三分一秒,让死亡又更近了一步,追上来的王二,一把推了张三。

    “你……”张三眼里充满了怨恨,狠狠地剐了王二两眼,恨不得剜下他的肉。就这两眼,后面的叶子就追上来了,地上又多了一具白骨。王二因此获得了得以喘息的机会,一溜烟跑到了士兵当中。

    华瑞看到王二,像看一个死人,但他此刻没有心情去理会他。

    “快,快点火。”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子,华瑞急了,大声呼喊。     

    点火之后,外面的生物寸步不进,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哪是树叶,分明是火叶蝶,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双翅一收,站在树上,酷似树叶。其它时节它身上的颜色还与周围有所区别,秋天一到,就让人真假难辨了,那士兵也是吃了这个亏。火叶蝶白天嗜睡,晚上活动,士兵扰了它们的美梦,这时铺天盖地朝大家飞来。它虽然有个蝶字,却不吃素,所过之处,皆是白骨。

    火叶蝶在火的外面也形成了一团巨大的火圈,里面的血肉让它们及其亢奋,它们磨着口器,吱吱地响着,让人胆寒。士兵们也不敢朝它们仍火把,这个季节天干物燥,烧了环形圈外的草,燃了森林,大家也甭想出去,华瑞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界。华瑞索性不去想这些,只要不断烧火,熬到第二天,这些火叶蝶自会散去。现在他需要做的事是清楚军中的耗子屎,他决定对王二算账。

    “把王二给我押过来。”华瑞下了命令。

    王二以为将军忘了他,当被叫到的时候,他满脸恐惧。他知道他刚才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但他仍想活下去,他跪了下来,有些颤抖地说:“将军,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推他,我们两个人都得死啊。只要,只要不杀了我,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张三不是拉你一把,他会死吗?我看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我是不如一条狗,只要让我活,我以后一定做得像一条狗,一条听话的狗。”为了活命,王二更是趴在地上,学起了狗叫。

      看着王二这一副毫无骨气的样子,华瑞不由得恶心,一脚踢开了在他脚上蹭来蹭去的王二。

    “我们的军队容不下这种对兄弟背后使刀子的人,留下你也是祸害。今天我要杀了你,来祭奠张三的在天之灵,来给他的妻儿老小一个交代。”

      听了华瑞的话,王二脸色苍白,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华瑞你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换了你,你也一样。你们这些当官者,都一个样,嘴上一套,背里一套。今天,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王二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地跑到火圈那里,疯狂的大笑。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表演,一不留神,让他偷了空子。

    王二忍受着火的灼烧,将火圈弄出了一个缺口。他被点燃了,由于伤痛,在火堆外面极为凄惨的大叫,但不一会儿,便不再鬼哭狼嚎,扑倒在地上,静静燃烧。火叶蝶避开他,朝着缺口铺天盖地地飞过来,华瑞没有办法,只能用剩下的柴围了一个更小的火圈。华瑞恨自己没有一剑杀了他,和他费那么多话,将自己陷入了绝境。

    没有薪柴的添入,火堆显出了颓败之势,已不能坚持一刻钟。看着火势渐小,有几只火叶蝶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企图跨过火堆饱餐一顿,不料还是融进了火堆,成了火焰的一部分。其它火叶蝶见同伴惨死,便断了念头,安心地守在外面。这是一场对峙战,一场以一方全军覆灭的对峙战。华瑞苦笑着,眼里不甘,他知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他怕死吗?不,自从跟了父亲,他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自小随父亲南征北战,已见惯了死亡,只是想到大丈夫不能马革裹尸还,而且还要成为这畜牲的食物,便觉得十分窝囊。

    “我华瑞连累大家啦!让大家跟着我白白送死,实在是抱歉!”华瑞对着周围的士兵们抱拳说道。

    安利说:“我自小是孤儿,幸得老将军收留,当了兵,才得以活下来。这里的人哪个没有得到老将军与少将军的帮助?能与少将军一起死,是我们的荣幸,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是!”士兵们握着剑,目光坚毅。

      华瑞的眼里起了一层雾,他觉得有这群兄弟陪着,值了,只是可怜了老父亲。

    “父亲,别了,儿子不能为你尽孝了。”华瑞在心中默念着。

    “搬酒……来,让我们来次真正的醉生梦死。”华瑞对身边的士兵说道,说“酒”字的时候,他明显顿了一下,眼中出现了一道光芒,但很快有暗了下去。

    “干了这杯,我们来生还做兄弟。”华瑞端着酒,敬了大家。

      大家一饮而尽,酒入喉肠,化作了豪言壮语:“到时挥师北上,杀他个天昏地暗。” 

    “杀他个天昏地暗,杀他个天昏地暗。”士兵们齐齐呐喊,声音惊了外面的火叶蝶,它们散了开来,但一会儿又聚拢了。它们明白这声音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便不再害怕。

                        03

      “少将军,你说如果我死了,您能照顾我的老母亲吗?”一位士兵对着华瑞说,这个士兵叫狗子。

    华瑞对狗子印象很深:他总是喜欢看母亲叫人代写给他的信,他不识字,是叫华瑞给他读的。信里说:让他在军队里好好听将军的话,打战的时候要戴着护身符。不要想她,她一切都好,倒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这符是他的老母亲一步一跪,磕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头,从一个老僧人那里得来的。他听了信,便把它背了下来,然后看信的时候,一边看,一边背。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字磨没了,纸磨破了,他还是看。

    他的老母亲在饥荒中,为了他,砍了一条手臂,给他煮了吃,他才活了过来。后来被华瑞看到,给老娘请了个郎中,才保住性命,不过手确实是没有了。华瑞走时,老娘硬要狗子跟随华瑞,说做牛做马报答华瑞的恩情,华瑞不忍心拒绝,便让他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狗子也回家看过老娘,老娘看到狗子也很开心,在茅屋里给狗子烙煎饼吃,平时老娘舍不得吃一口,全给了狗子。茅屋很破,在屋里可以看见蓝色的天空,也可以看见乌云暴雨。狗子想:一定要存钱,给母亲买个院子,就在将军府的附近,那样就可以天天看见母亲,吃母亲烙的饼,母亲也不用受雨受冻。

    母亲问狗子在军队里做什么,狗子说少将军的贴身侍卫。母亲便撵狗子走,让狗子回华瑞身边。狗子知道母亲怕少将军受到伤害,所以让他走。其实少将军身边全是高手,只有他一人不会武功,有他无他都一样,但他不愿寒了母亲的心,扫了母亲的兴,便回了将军府,从那次以后再没回家。将军府每逢发军费,士兵们便吃喝嫖赌,潇洒自在,只有他数着钱,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买到院子。华瑞看到独自一人的狗子,便问他为何不去玩玩,狗子把一切如实告诉了华瑞。此后,华瑞每月便多给狗子五两纹银,狗子不肯要,华瑞说买了院子后,从你以后的军费里面扣,狗子这才接受。从那刻起狗子决定要为华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狗子说到“死”时没有一点恐惧,甚至还有一点兴奋。他一直想为少将军做点事情,报答华瑞的恩情,可惜以前没这样的机会,而现在就有一个献身的机会,他要狠狠抓住。

    华瑞不明白,说:“我们大家都得死,我也逃不掉,狗子你喝多了吧!”

    “少将军,等会你就明白了。”狗子说完,把酒浇在了身上。狗子在喝酒的时候就想到这个方法了,可是他想与大家好好喝一顿酒,算是为自己告别吧。

    看到狗子的所作所为,华瑞明白了。他不是没想到这样做,可他不愿兄弟们牺牲自己来成全他,而他如果献身了,弟兄们回去也逃脱不了魏公公的魔爪。于是,他才想让大家喝个尽兴,死个痛苦,来生再聚。

    “弟兄们别了。”狗子回头对大家说道,大家都流了泪。

      “狗子。”华瑞叫住了狗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其实咱妈早就死了,在写那封信后没多久。我有天路过,打算去看看,那时她已经病人膏肓,看见我,拉住我问,狗子是不是给你造成麻烦了,我说没有,没有,她安心地闭了眼,走了。我怕你难过,不忍心告诉你,便让你去边疆查看敌情,打算等你回来告诉你,可是没想到你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谢啦!少将军,下辈子你还是我的少将军。”说完,狗子义不容辞地跨过间隙,走进了火叶蝶的包围圈中,在火叶蝶接触身体的一瞬间他打燃了点火石。“砰”的一声,火焰燃了起来,像死亡之花,那么耀眼,那么悲烈。空中的枯叶蝶也燃了起来,就像远方的那一片火烧云,可是大家都无心欣赏。不一会儿,天空下起了灰色的雪,那是枯叶蝶燃烧后的灰烬,狗子也化成了灰,与枯叶蝶的混合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华瑞喝了两口酒,酒很烈,烈得就像眼前的火焰,烈得华瑞流了泪。

                        04

    华瑞埋葬了狗子与先前死去的兄弟,立了碑,朝着京都的方向。

    华瑞照着地图找了其它地方,皆无所获,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野狼谷。顾名思义,野狼谷里有许多狼群,这里的狼不同于其它地方,它们不仅像小牛犊一般大,而且速度奇快,凶残嗜血。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狼,华瑞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地图的后面看到关于此地的介绍,上面还有一个标识――骷髅头,代表此地的凶险。

    一路坎坷,但都是有惊无险,安全到达了野狼谷的外面。

    野狼谷外的山峰高耸入云,而且极其陡峭,山顶常年积雪不化,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从外面是到不了山顶的,只能从山谷里想办法。而要进入谷中,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山洞。华瑞以及士兵用藤蔓织了护具绑在手上,和膝盖上,匍匐前进。山洞里极其潮湿,长满了青苔。稍不留神,手一滑,便跌了个狗吃屎,满嘴青苔。华瑞更是因此滑倒在一个凸起物上,摔伤了鼻子,只能用嘴呼吸。

    出洞口时,每个人都是绿绿的,鼻孔里,耳朵里,嘴里,甚至裤裆里都是青苔。但他们无心理会自己的状况,也忘记了去嘲笑伙伴,他们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树极高,顶上挂了白云;树也极大,几十个人抱不完,树上长满了苔藓,像绿色的擎天巨柱。这样的树长满了一片,一棵挨着一棵,绿云间传来鸟儿悠扬婉转的曲子,着实好听。

    树下长满了林芝,很大,大得有些怪异,像把伞一样。或许这林子里的任何东西都变异了,这样一想便觉得不足为奇了,但华瑞还是忍不住连连称赞:“此等宝物,天下少有啊!”这样一朵在外面少说也要卖个百两白银,华瑞却不急去采,将军府不说富可敌国,但富甲一方还是能做到的,不缺这点钱。手下的士兵耐不住了,但华瑞却叫住了他们:“小心点为好。”火叶蝶那事,让华瑞还心有余悸。

      士兵们小心试探,结果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一个个都鼓鼓囊囊的,回去,够花天酒地一阵子了,为此他们咧开了嘴。

    他们在路上显得十分激动,话多了起来。

  “你说这林芝怎么有股特殊的香味。”

  “药香呗。”

    “这次回去我要娶青荷。”

    青荷是他在满园春认识的娼妓,在一曲《霓裳曲》中, 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诗句里的离合悲欢。他被迷了心窍,年年存了钱,只为看她曼妙的舞姿,嗅一嗅满屋的香气,人便醉了。

    他的钱只够在大厅里,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十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其实他的钱存下来已够娶妻生子,但他不愿,哪怕只看她一眼,他便心满意足了。他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许久许久,但不知为何今天想把它说出来,一吐为快,而且他的心中还生出了一股占有欲――想永远地占有她,夜夜笙歌,在巫山云雨的幻想中,他露出了淫笑。

    “就你,你也配,你小子怕是连她屁股也没有摸过吧!”他旁边的另一位士兵满嘴嘲讽,一脸不屑。

    “渍渍,那屁股真好摸,滑得很……”他故意挑衅他,他也不知他今天为何会如此毒舌,他平时习惯了沉默,所有不满的事都藏在心中,但他今天想全部宣泄出来。

      他们由争吵开始动起手脚来,最后演变成一场厮杀。

    噗”的一声轻响,利刃已经没入了他的体内。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静静地,静静地望着手中紧紧攥着剑,满脸凶狠的他。

  “为什么……”他轻问。

  “我现在配吗?唵。”他的手在颤抖,由于用力过猛。他竭力稳住自己正在发抖的手,用力地拔出了剑,血喷涌而出,鲜红的,温湿的血就这么溅了他一身——头上,脸上,身体上,都溅满了他温热的血液……而他,却慢慢地倒了下去。

      鲜血仿佛也湿了他的双眼,他凶狠地看着每个人,他觉得每个人都在抢他的青荷,都在羞辱他。其他人也盯着他,他们的眼也是红色的,他们此刻不再是兄弟,一场更大的厮杀正在到来。每个人爆发了原始欲望,嗜血,残暴。

    华瑞也卷入了这场战斗,但他是被迫的。旁边的副官忽然袭击他,一剑削了他的头发,一剑划伤了他的面颊。不是华瑞的武功不高,而是面对自己昔日的兄弟他下不去手,况且根据现场来看,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这事怨不得他们。华瑞防御着,越来越被动,安利人高马大,再加上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争,厮杀经验丰富,剑剑直指要害。华瑞被逼到了大树下,看到垂钓下来的青藤,心生一计。华瑞趁安利刺杀自己,身体往前倾时,借了青藤,用力一拉,安利落了空,失了重心,脑袋磕在树上,流了血,晕了过去。

    解决掉安利后,华瑞准备去制止远处的战斗,但眼前的景象实在是惨不忍睹。血染红了芳草地,“咔咔”的砍骨声和剑被头骨卡住的“沙沙”声像来自地狱的合奏。

    看着眼前陷入疯狂的众人,华瑞有些明白了:问题出在那灵芝上。那是存在于远古时代的鬼芝香,因酷似灵芝,且奇香无比而得名。这鬼灵芝的香味能使人失了心智,像被鬼迷住了心窍,故名字中又多个鬼字。华瑞以为这东西已经绝了种,不曾想这里还有,而且还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多。

    华瑞找了些柴,柴不干,烟弥漫了林子里,冲淡了鬼灵芝的香味,有些人清醒了过来,而有些人则永久地沉睡了,在这异地他乡。

    清醒的士兵眼神还是迷茫的,他们以为这不过是梦一场,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厮杀之前的有说有笑中。直到他们感受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身上血液的温热,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看到眼前的惨象,他们吐了,眼泪混着鼻涕,还有呕吐物在地上积成一滩。

    华瑞走近了,也忍不住了内心的反胃,这比远处看到的场景血腥的多,也比他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残酷的多。骨头碴在地上白的一块,红的一块;折断了的肋骨穿破胸膛,直挺挺地立着,顶住了士兵的衣服,支起一个个小帐篷;断肢到处都是,拿着剑;大小肠流了满地,滑腻的,更有甚者,把肠子缠在对方的脖子上,来了个同归于尽;有的大脑被削了一半,白花花的脑浆发着热气……这是一个修罗场。死去的人脸上没有一丝恐惧,他们的瞳孔无限放大,布满了血丝,嘴角扬起诡异的笑,他们死时,一定还沉浸在鬼芝香制造的美好假象中。

      吐过后,活着的士兵抱着死去的哭了,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折在自己的剑上,实在是讽刺之极。

      “大家不必自责。”华瑞安慰了大家,给大家讲了鬼芝香的故事,并将鬼芝香全部给扔了。

      大家听了华少将军的话,冷静了下来,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准备将死去的兄弟入土为安,免得做了动物的食物,让他们黄泉之下寒了心。

                          05

    此番折腾下来,他们已不足十人,且每个人都精神萎靡。华瑞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便在此地安营扎寨,休息一天。

    他们外出打猎,捉到了如小猪一样大的兔子,也捕到了其它奇形怪状的动物。他们找了条小溪,洗去了身上的青苔和汗水,宰杀动物,就地取材,搞了一个篝火晚会。在夜色中他们喝着酒,划着拳,大口吃着肉,压抑在内心的不快乐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一个极其美的夜空,透过叶间,可以见到点点繁星,那繁星好像不是来自天空,而是自这些树上长出来的一样,每一片叶子间都有一颗星星。比酒更迷人的是夜色,华瑞端了酒,靠着一棵大树,眯着眼,哼着小曲,这几天紧绷着的神经,只有此刻才放松了下来。

      这样的夜里,华瑞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对,没有了疼痛。他解开上衣,看到自己的胸口一片平滑。那个疤痕去哪里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疑问,那个疤痕伴随了他一身。

    华瑞打能记事起,就发现了自己有一个蜈蚣一样的疤痕。一开始是在脚底,后来每到夜晚,那个疤痕就会缓缓蠕动,蠕动的时候华瑞感觉陷入一种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切亮光就从你的眼前消逝。浑身上下冷飕飕的,接着是奇痒难受,然后就是疼痛,那种疼痛是常人难以想像的,那是一种噬骨的疼痛,浑身上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你的骨头,而骨头像被劈开一样,从里向外一点点地刺穿肌肉和皮肤;牙齿也裂开了,拼命地疯长,像利刃一样刺向大脑,脑袋爆裂般地疼;五脏六腑也被什么东西撕扯着,那种疼啊,简直就没法形容……华瑞小时候疼地瘫在地上打滚,他哭着,喊着让父亲杀了他。     

    父亲抱住他:“在过段时间,它爬到胸口,我就带你去看大夫,只有那时才能把毒排出来,你才会获救。”

    华将军害怕华瑞咬舌自尽,每到晚上就捆住华瑞,在华瑞的嘴中塞上布,华瑞就这样忍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华将军每天都逼华瑞吃很多补药,有时候不吃,就会被狠狠打一顿。父亲平时很温和,只有吃药的时候极其严肃,华瑞弄不懂父亲为何这样,他记得有次撒娇:“我不吃这些药,又苦又涩的,可不可以啊?父亲。”

    华将军听了后瞪圆了眼,一个耳刮子扇倒了华瑞,极为生气地说:“以后在敢说这些话,敢不吃药,你就不要吃饭了。”华瑞也赌气不吃,结果父亲真的把他关在小黑屋,三天没给他饭吃。从那以后,华瑞再也不敢不吃药。吃了药后,疤痕爬得更快,华瑞也更痛苦,但他都忍了下来,因为父亲说:“只要疤痕爬到胸口,便能治好,然后我就带你去打猎。”

    终于熬到了疤痕爬到胸口,父亲叫来府里的大夫给他治病。

  “将军,没想到真成功了,这应该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吧!”他晕之前听到父亲和大夫的对话,原来他是有哥哥的,不过他们没挺过病痛的折磨,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夜晚,他身上的疤痕不再移动,也没有那么痛。果然父亲没有骗他,治好病之后,父亲对他更好了,带他打猎,游山玩水,仿佛为了补偿他之前经受的所有折磨。父亲更是给他弄了一只贴身卫队,无时无刻保护他。

      “少将军,你说我们可以活着回去吗?”安利打破了华瑞的回忆,看着他问道。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把兄弟们安全带出去。”

      “其实能死在这里也是一件幸事,看,多美的景色啊!我真希望能在这里陪死去的兄弟们,那样就可以无愧于心了。”

      “瞎说什么,看来酒喝多了,我们还没有收复失地,怎么能死呢?在说,兄弟们的死也与你无关,又有什么愧对于心的。”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如果有,我会的,毕竟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听了华瑞的话,看到华瑞为大家做的事情,安利差点就将一切告诉了他,但一想想到自己的妻儿老小,他还是狠下心来。

    “老天啊!为啥要如此。”安利在心中呐喊。

      慢慢地他们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起了个大早,经过一天的休整,大家精神了许多,他们又开始了赶路。

    行至半山腰,一条毒蛇和小狐狸的搏斗吸引了他。这是物竞天择,自然之事,他本可以置之不理,继续赶路,但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小狐狸对找到九尾狐有很大的帮助。

    它狡黠的吐着信子,眼睛里透出一股微微的凉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狐狸,蜷缩着身子,像一张拉紧的弓。慢慢地,他开始左右晃动脑袋,引诱狐狸对它进行攻击。小狐狸果然上当,伸出手去抓毒蛇。为了救小狐狸,说时迟那时快,华瑞飞奔过去,对准毒蛇的七窍一剑斩了下去,毒蛇便一分为二,死了。华瑞伸手去抱小狐狸,不料毒蛇的蛇尾忽然变成了蛇头,这原是一只双头蛇,首尾皆可攻击。它张开两颗青白獠牙,牙尖滴着翠绿的毒液,突然嗖的一身,直窜出去,朝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将毒液狠狠的注入,伤口处立马变成紫黑色,暗色的血从獠牙处溢出。华瑞忍住痛,一剑又斩了它的另外一个头,它这才真正的死去,在地上一动不动。华瑞的手已经开始发黑,不久就会毒发身亡,为了保住性命,华瑞咬了牙,一剑断了臂。因为巨痛,他的脸异常苍白,并且变得扭曲,像一团折皱的纸。他跪倒在地上,汗水湿了满脸。

    安利赶紧拿来止血的药,洒在华瑞的伤口上,华瑞“丝丝”地倒吸着凉气,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手心变成了红色的。

    “李四,来和我扶少将军到阴凉处休息。”安利招呼李四过来,他们扶着华瑞到一棵树下休息。

    华瑞喝了点水,吃了点镇痛的中药,已能开口说话。

    “小狐狸呢?”

    “在那儿,它刚才抬起前爪,向你做了个揖,煞是可爱。”安利指了指狐狸,小狐狸知道救命恩人在看着她,“吱呀,吱呀”叫个不停,好像在感谢他,颇具灵性。

      “将军,为何如此?”安利十分不解地问道。

      “小狐狸肯定知道九尾狐在哪里。”

      “少将军实在是高,但为此付出一条手有些不值得了。”

      “我是真的想救小狐狸,一命换一命呗,只不过没料到那是双头蛇。”

      华瑞吃了些补充精力的药丸,恢复了过来,他走向小狐狸,将小狐狸捧着手心,小狐狸却不反抗,非常乖顺,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华瑞。

    “你知道有什么捷径去山顶吗?我们想去那里。”

      华瑞怕小狐狸听不懂,特意指了指山顶。

    小狐狸听了后,点了点头。 它在山间跳来跳去,给大家带路,并且时不时回头看着华瑞一行人,催促他们赶快走。

    有了小狐狸带路,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黄昏时就到了山顶。

    山顶上站着一个动物,正是华瑞费劲心机寻找的九尾狐,九尾狐全身雪白,且巨大无比,九根尾巴在晚霞中摆动着,像一把大扇子。华瑞看了看众人,示意大家准备动手。

    小狐狸看见九尾狐,非常兴奋地叫着,跳出华瑞的手跑了,爬进九尾狐的怀中。

    “动手吗?”安利轻生问道,怕惊了九尾狐。

    “让他们相聚一下,等下他们就要阴阳两隔了。”

    “人类,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未等他们动手,九尾狐就开了口,言语中满是感激。

      听了九尾狐的话,华瑞一行人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这分明就是妖怪,又何谈打败他,取毛剥皮。华瑞绝望了,没想到做了无用功,还葬送了兄弟们的性命,父亲的命也是保不住了。他此刻甚至已经想好了,反正回去也是死,不如带领剩下的兄弟找个山头,落草为寇,也好给华家留个后,父亲应该不会怪他。

    九尾狐意味深长地盯了盯华瑞说:“我们修行者,讲究因果。你救我的女儿是因,我看了你的前世今生,决定还你个果。”

    看来自己的直觉还是挺好的,这真是意外之喜。不对,他看了我的前世今生,那他岂不是知道我们要杀了他。华瑞的内心坐了一趟过山车,从云端又跌到了低谷。

    “华公子不必担心,这本不是你的错。你的使命我也会帮你完成,我每修行一百年便会长出一尾,褪一次皮,当褪完九次后,便可得到升仙,化成人形。”九尾狐看穿了华公子的内心,给了华瑞一张九尾的皮。

    华瑞刚才还在纳闷九尾狐为何不知道女儿有此一难,听了九尾狐的话后,一切便都了然于心:九尾狐不愿华瑞平白无故地接受自己的馈赠,于是设计了方才的事情,而自己断的那一臂或许算是自己对它心怀叵测的惩罚。

    “我还有一造化送给华公子。”说完,塞了一颗药丸在华瑞的嘴中。

  “这是?”华瑞对嘴中略带血腥味的药丸产生了好奇

    “华公子不要多问,天机不可泄露,你日后便知。”九尾狐制止了华瑞。

    说完,九尾狐挥动了九根大尾巴,天地变了色,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华瑞一行人晕了过去,醒来已在将军府。众人失去了记忆,只记得来到山顶,见到九尾狐的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至于为什么失忆,大家也记不太清。反正完成了任务,领了赏钱,花天酒地去了,又有谁会在乎?

                          06

    地上是九尾狐的皮毛,白的像雪,很是光滑。华瑞捡起来,抚摸着,流了泪,有悲伤,也有欣喜。

      华瑞派了安利去请魏公公。不多时,外面响起了马蹄声,魏公公听到消息后,喜出望外,快马加鞭而来。

    “才区区半月,华公子便从凶险无比的极化森林归来,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托了您老的福,虎口脱险,活了下来,只是可怜了那些士兵了。”华瑞有些不满,对眼前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冷冷说道。

      “华公子可不要这样说,我们各取所需嘛!都是自愿的。”魏公公眯着眼,极为无耻地说。

      “那我父亲呢?”

      “我拿到东西,自会放了他,华公子不必担心。”

      华瑞给了魏公公延年草和狐皮,要求和他一同回到魏府,他想要亲自接父亲回家。但安利却叫住了他:“少将军,小心点为妙。”华瑞笑他谨慎过了头。

    “我说的不是魏公公,而是……”安利欲言又止,围墙边的剑光一闪而过,他知道那是在警告他。

    “是什么?”华瑞追问道。

    “没,没什么。”

    “我看你一回来就疑神疑鬼的,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我回来再问你。”

      华瑞上了马车,走了。

      华瑞走了之后,院子里的枫叶掉了,红了一地。松树的叶子也掉了,也是红色的一片,给鲜血染了色。自此,去极化森林的人除了华瑞无一生还。

    到了魏府后,华瑞见到思念已久的父亲。

    “瑞儿,可去到死亡谷,杀了九尾狐,夺得皮毛啊?”

    “嗯,今天瑞儿就接父亲回家。”说完后,华瑞在心里责备父亲怎么不问自己断去的一臂的事,不问自己这一路的艰辛,但一想到父亲可能在魏府呆久了,想家了,说出刚才的话,也是可以原谅的。

    华瑞伸出独臂去拉父亲,但父亲却没有走,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是为父的好儿子,不枉我养你这么多年。”

    父亲笑得有些瘆人,笑得有些怪异,华瑞犯起了嘀咕,父亲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华瑞问道。

    “等这一天,我等了30年,整整30年啊!”华将军没有回答,自言自语起来。随即又打量起了华瑞,就像打量着一件宝物,华瑞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士兵们见到鬼芝香的那种渴望,那种兴奋。

    “你父子俩这是发的什么疯,这魏府可不是戏院,让你们在这里演戏。”魏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

    华将军转头看着魏公公说:“我还要感谢魏公公你哪?”

    这回连魏公公也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说:“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配合我演完了整出戏,没你可不行。”

    “演戏?”,华瑞与魏公公都迷茫了,以为华将军疯了。

    华瑞抓住魏公公的衣服说:“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他怎么成了这样。”

  “我可什么都没做,好吃好喝招待着。”魏公公推开了华瑞。

    “瑞儿,看到你如此担心为父,为父都舍不得杀你了。”说这话的时候华将军有些惋惜,还有些悲伤。

    “杀我?父亲说什么胡话,我可是是您的儿子啊!”华瑞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他想起了安利的话,难道安利说的是父亲,可虎毒不食子,况且这里是魏府。

    “看来华将军真当这里是戏台子了,在不走,我可要赶人了。”魏公公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不满了起来。

    “你这条阉狗真是聒噪。”

    听到华将军的讽刺,魏公公彻底愤怒了,对着身边的杀手说道:“赤,给我杀了他。”

    赤没有杀华将军,反而将刀架在了魏公公的脖子上,对华将军说:“主人,是否杀了他?”

    这回魏公公完全懵了,这杀手他养了几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么此刻成了华将军的人。原来魏府的所有杀手都是华将军培养,暗中安排进魏府的。

    比魏公公更懵逼的是华瑞,他不知父亲玩的是哪一出,他感觉此刻的父亲很是陌生。

    “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华瑞决心弄明白这一切。

    “瑞儿,你我父子一场二十年,我就将这个我整整计划了三十年的计划告诉你,让你黄泉路上做个明白鬼。”

    华瑞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瑞儿,你还记得你胸口的那块疤痕不?”

    他记得,他又怎么会不记得,它可是折磨了他整整十年,他点点头。

    “其实那疤痕是我种下的蛊,你就是那个炉鼎,每天用药喂养它,直到让它爬到胸口,进入你的心脏。”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你为何要那样做,你可知那种生不如死的痛。”华瑞说这话的是歇斯底里的,原来折磨自己整整十年的东西竟是他认为最亲的人种下的蛊毒,而自己也只是个可怜的炉鼎。

      “你,只不过是我收留的一个孤儿,十个中,三个成功种了蛊,但只有你一个活下来了。”

      “那么说,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了。”说这话的时候,华瑞流了泪,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华将军还是他的父亲,他们还能一起打猎,谈天说地。

      “为了不让蛊虫爬到头上,我让大夫用华佗九针固定在你的心脏中。此蛊虫一旦感受到人的怨念,便会破体而出,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只能在蛊虫爬到心脏时百般对你好,并设计了那一出戏,让你心甘情愿去极化森林。”

      “那为何要让我去极化森林,你可知多少士兵因此枉死。”华瑞想到了狗子,想到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为他们感到不值得,他觉得他们都是因为他而死。他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此蛊虫只有吸收了死亡谷的天地灵气才可化毒为药,融进心脏,造就一颗七巧玲珑心,此心配上延年草加九尾狐的九根精毛,吃了方可长生不死,而且还有其他功效。”华将军不理会华瑞的怒火,依然十分平淡地说着,

      华瑞明白了,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不过是一步棋子。原来他的皮囊之下是一只兽,可能连兽都不如,兽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人为一己私欲却无不为。华瑞的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侧身斜视着他,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只见他咬紧牙关,嘶叫一声,将剑狠狠刺向华将军。院子里的杀手制服了华瑞,华瑞开始咆哮了起来:“我要杀了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牲。”

    “瑞儿,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些,那么你就骂吧!”华将军十分无耻地说。

      “不要叫我瑞儿,你不配,你个杂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华将军受够了华瑞的咆哮,命令杀手打晕了他,拖进了大厅,同时也把魏公公押了进去。

    “好手段啊!大将军,不过杀了我,你就不怕大王怪罪下来吗?”魏公公知道自己逃不掉,拿大王威胁华将军。

    “明天,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了,我又什么可怕的。到时我要挥师北上,一统天下,做个千古一帝。”说完,华将军疯狂地大笑起来。

      华瑞感觉到一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正被摘去。华将军吃了药后,将手放在了魏公公的脸上,不一会儿他出现一张和魏公公一模一样的脸,而魏公公的,则变成了了他的,他杀了自己的那副皮囊。

      第二天,魏公公,不,应该说是华将军,他拿了狐狸皮去给安妃,出来时,已变成了安妃。安妃侍寝时,变成了大王模样,从此,华将军当上了大王。

      华瑞分明死了,可是又没有死,他能从华将军的眼中看到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后来他占据了华将军的大脑,一口吞掉了华将军的灵识,这便是九尾狐给他的造化,救了他一命。

      华瑞剥下了皮囊,隐居极化森林,他在那里陪着狗子,陪着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自此,世间多了一个无脸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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