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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破灭
三个人出了美发店，匆忙打了一个出租车。王之义坐在前排，通过后视镜，他看到杨晓雯搂着苏婉柔的肩膀，轻声说着些什么。苏婉柔一脸愁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王之义心想，看起来这个苏婉柔应该是一个乖乖女，她这么去欺骗自己的母亲，心里肯定是不太舒服的。她既然决定了这么做，也能想到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或许是母亲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周六的下午，路上车不是很多，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事先约好的地点。
下车之后，杨晓雯还在不停地安慰苏婉柔，看到王之义愣在那里，又拉着他专门吩咐了几句。
王之义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觉得杨晓雯像个导演一样，给演员讲戏。只不过他和苏婉柔两个人“演技”都不太高，到时还得她这个“导演”亲自担起“主演”的大旗。
杨晓雯当然也看出了这点，所以她反复说了那么多，中心思想就是让他们两个少说话，由自己来跟苏母聊天圆场。
她们约好的地点，是一家很别致的茶馆，复古的中式风格，配上柔和的灯光，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服务员问了杨晓雯的预约信息，就带着她们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包间，轻轻敲了敲门，看来苏母早已经到了。
随着包间里一声轻柔的“请进”，服务员推开门，三人依次进了包间。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满脸笑意，起身迎接他们，脸型和苏婉柔很像，肯定就是苏母了。
“阿姨，好久没见，您又年轻漂亮了不少！”杨晓雯率先迎上去打了招呼。
“都说你这孩子嘴甜，我算是领教了！”苏母半嗔半笑着说。
苏婉柔倒是情绪不高，只是淡淡地叫了一声“妈”，然后就自顾自地坐到靠窗的一张木椅上去了。
杨晓雯一看势头不对，假装责怪地对苏婉柔说：“哎，你把你男朋友带过来，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苏婉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坐下，又起身走到王之义身旁，有些窘迫地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王之义。”
苏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之义，点着头说：“你好，你好。”
王之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在他头脑还算清醒，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于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杨晓雯看这即将陷入尴尬的场面，连忙热情地挽着苏母的手臂，把她拉到长椅上坐下，说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苏婉柔还是一脸心事，重新坐回到她刚才的位子。王之义见状，只得跟着坐在了她旁边。
杨晓雯东短西长地跟苏母聊了半天，苏母突然回过头来，笑着问王之义：“小王啊，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哦，我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已经无聊到走神的王之义听到这么一问，立即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答道。
苏母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杨晓雯连忙补充道：“他跟一个朋友合伙，在经开区那边办了个电子科技公司。”
王之义没想到杨晓雯会这样替他圆场，他之前确实还没怎么考虑过这些问题。不过看到苏母并没有什么不快，他也就默认了，任由杨晓雯瞎编。
苏母脸上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原来是搞创业的啊，年纪轻轻，确实不简单。”
见王之义没搭话，苏母接着又说到：“小王啊，阿姨这人口快心直，不喜欢拐弯抹角。我为了婉柔的终身大事，真是操碎了心，还不是想给她找个好归宿。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哪能忍心让她吃苦受罪哦！”
“阿姨，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您放心，我不会让婉柔受委屈的。”王之义没办法，只好顺着杨晓雯的剧本演下去。
“你这孩子看起来还靠的住，年纪轻又懂得上进。只不过，不知道你家里条件怎么样？”
“我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这几年有了些起色，家里经济条件还算不错。”王之义用尽量缓和的口气，背着杨晓雯事先给她安排的“台词”。
“哦，这样啊。”苏母略微沉思了一下，又抛出了问题：“那你是打算在这儿定居呢，还是以后回老家？”
“我是打算就在这里定居吧，感觉大城市的机会要多一些。”
“那你在这边买房的话，压力大不大？”苏母依然追问不舍。
杨晓雯好像之前没提到这个问题，或许她也没想到苏母会问这么多细致的问题。但这不妨事，王之义已经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没什么压力。”说个大话他还是会的。
苏母笑着点了点头，想了一想，正准备接着往下问呢，一直闷不作声仿佛置身事外的苏婉柔突然站起来，冷冷地抛下一句：“去下洗手间。”径自拉开门出去了。
王之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苏婉柔，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杨晓雯，似乎是在让她想办法赶快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
杨晓雯的反应也确实够快，她轻轻给王之义使了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婉柔好像不太开心，你去看看吧。”
王之义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对苏母说：“阿姨，那我过去一下。”
“去吧，去吧。”苏母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是她不可能或者也不愿意去知道女儿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王之义离开包间，轻轻地带上了门。他当然没打算去找苏婉柔，毕竟他们两个也是第一次见面，又是在这么尴尬的场合，他实在不知道能跟她聊些什么。他现在心里想的是别的困扰他的事情。
他在洗手间门口的休息椅上坐下，回想着刚才苏母问他的那些问题。虽然刚才的一切完全就是一出戏，但是苏母提出的问题却是他无法回避的。
他不是什么意气风发的创业者，只是一家小小电子厂里不起眼的一名电焊工；他的父母当然也不是买卖兴隆的生意人，而是陕北高原靠天吃饭的贫苦农民；至于在这座南方的大城市买房，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些本来应该是他不得不面对的残酷事实，可是他常常会选择性地忘记身上这些卑微的标签。他只想在这个能包容一切的大都市里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哪怕仅有一片立锥之地属于他，他也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才会大胆地任由自己对杨晓雯产生感情，并且还奢望能够得到她的回应。不错，自从认识杨晓雯之后，他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像是获得了新生。虽然两个人并没有互相表露心意，但是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充满诗意的幻想，像是一种独特的兴奋剂，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今天，苏母的那一连串问题，让他从这场美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表面上是苏母在替她女儿衡量王之义的条件，而王之义心里想的却是，这一切他都给不了杨晓雯，他根本就不配与杨晓雯相爱，这无疑是在耽误她的青春甚至是未来。
他能给她最好的爱，就是放弃自己的痴心妄想，不去打扰她的感情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不觉有些湿润，心里也像是从一个火炉变成了一个冰窖。但这就是现实，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接受，就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对杨晓雯，也对他自己。
过了十来分钟，杨晓雯陪着苏母出来了，她冲着王子义的方向说：“你们俩聊啥呢，把我跟阿姨凉在里面这么久。”
王之义大惑不解，扭头一看，苏婉柔正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手机。他刚才一直在想着心事，连苏婉柔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苏婉柔收起手机，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儿，我们先走吧。”说完也不待苏母回话，拎起挎包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杨晓雯赶紧接过话说：“阿姨，您一会儿去哪？我送送您？”
“不用，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在这喝会儿茶吧。你们先忙去吧。”
“那我门先走喽！阿姨再见！”杨晓雯亲密地抱了抱苏母。
“阿姨再见。”王之义也跟苏母打了个招呼，跟在杨晓雯后面下了楼。
苏婉柔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在楼下等着他们。王之义依然坐到前排，显得心事重重。后排的苏婉柔心情显然也很不好，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发呆。杨晓雯看道他们两个情绪都不高，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任她再聪敏，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两个一句话都不肯说的人。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完这一路，再沉默着互相挥手道别。午后的阳光依然温暖怡人，可阳光下的人儿，却感到阵阵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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