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的交换书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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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要懂得分享
01
离开白教授家之后，段军打了个车匆匆忙忙地回去了。杨晓雯右手遮着眼睛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对王之义说道：“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我想去江边走走，你呢？”
“我陪你去吧。”
说完两人并肩走着，慢慢地向江边踱去。
沉默了半天，杨晓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感觉你不怎么爱说话啊？”
王之义笑笑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想的多，说的少。”
“是吗？我不太相信。直觉告诉我，其实你的表达欲望很强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不肯开口去说。”
王之义没有回答，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什么。
“我们都是朋友嘛，所以我才会问得这么直接。如果冒犯了你，真是对不起。”杨晓雯见他这个样子，以为又是自己的直言快语伤了人，心中很是不安。
王之义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杨晓雯。看到她不安的表情，心里有一股子难受涌上来，他很想跟杨晓雯好好倾诉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简单地说：“你的直觉很准。这算是我的性格缺点吧。”
“你不要这样想。每个人的个性都是独一无二的，真的无所谓好坏之分。你觉得太沉默是缺点，可是我觉得自己整天叽叽咋咋的才是缺点呢！不是说‘言多必失’吗？我都不知道因此得罪了多少人了。”
王之义见杨晓雯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别这么说。我挺羡慕你的，能够有勇气去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我却总是难以做到，这让我很苦恼。”
“那我们两个可以互帮互助啊！我教你怎么多说一点话；你呢，就教我怎么少说一点话。好不好？”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我都认为自己没得救了。”
“没关系，我就喜欢难对付的。”
“那好吧，但愿不会让你失望。你打算怎样教我呢？”
“梦想读书会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在这里，你需要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最终决定来参加这个读书会。我以前其实也尝试着自己做些改变，但总是怕失败，到最后都是半途而废。现在有你们做监督，我希望自己能坚持下去。”
“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看着杨晓雯坚定的眼神，王之义忽然觉得很感动，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鼓励自己、相信自己。
杨晓雯见他没有答话，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王之义连忙摇摇头说：“没有。你真好，谢谢你！”
杨晓雯听了，不禁脸颊泛红。她虽然听过不少男生夸自己，各种甜言蜜语都有，但是她觉得都没有王之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有分量，因为她感觉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她正想说些什么，手机却不失时机地响了。
“喂，婉柔，怎么了？”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向王之义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王之义冲她笑笑，表示没关系，然后自己就快走了几步，到前面等她。
几分钟过后，杨晓雯打完了电话，走过来说道：“真不好意思，我的一个朋友遇到点小麻烦，让我过去帮个忙，我得先走了。”
“好的，没关系，你先去吧，我自己在这边散散心。”
王之义看着杨晓雯上了车，不禁有些失落，在原地怔了半晌，转身走向公交车站。
“还是回去再看会儿书吧。”他心里想着。
02
接下来的周末时间，王之义哪都没去，就窝在他那张单人床上看书。他其实也想找个环境稍好点的地方读读书，可是他的住处周边既没有公园，也没有图书馆，去咖啡馆或者是茶馆的话，他又不舍得花费。最后，只好蜷缩在这座城市中唯一属于他的领地上。
好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人。小高一大早就跑到网吧了，彪哥带着他新交的女友到市中心逛街去了。其他的几个人要么在屋里睡觉，要么到客厅打牌。王之义关上房门，还算是比较安静。
可能是很久没有读书的缘故，他总感觉自己读不进去，总是读着读着就走神了。
一走神，他就会想到杨晓雯；一想到杨晓雯，他就觉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于是又重新打起精神读书。就这么反反复复地读啊想啊的，一本不是很厚的书，他一个周末也没怎么读透，脑袋反而越来越迷糊。
到了周日的傍晚，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心里烦躁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干脆就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到楼下吃个晚餐，然后再去散散步。
就在他住的小区门口，有一家面馆味道还不错，王之义特别喜欢他们家的红烧牛腩面，既实惠又好吃。他在这里解决了晚餐之后，一出门，发现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他这才想起上次杨晓雯借给他的雨伞还没还回去呢，不由得开始暗自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非常不愿意，或者是非常害怕在杨晓雯那留下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他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了一条：把伞还给晓雯。
记完之后，他抬头感受了一下雨的大小。还好，雨不是很大，他决定接着散步去。
这栋老居民楼周边的街道都是破破烂烂的，就连道路都是坑坑洼洼，下雨天更是泥泞不堪。下水道什么的从来都没见过，不知道是被泥土掩盖住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污水混着雨水，还有数不清的生活垃圾，叫人难以下脚。更可怕的是那些过往的大大小小的车辆，溅起的脏水让人无处可躲。
王之义不由得加快脚步，想尽快远离这里。
离开那条污水街后，王之义心情好了许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冷风灌入身体，他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街漫无目的走着，这条路车进不来，也就不用担心被溅一身水了。快到街尾的时候，他的目光被一家店铺吸引了。
店铺的名字叫“微梦书咖”，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窗，王之义看到一排摆满了书的书架，于是就推门进去，打算买本书看。
一进门他就立马知道来错了地方，这并不像是一个卖书的地方。里面空间很大，松松散散地摆了一些桌椅和 小沙发。而书架其实只有一个，靠着临街的那扇大窗户摆着。
店里布置得很别致，一律都是浅色调，给人一种洁雅宁静的感觉，以致于王之义都不敢再往里走了，他怕自己刚刚踩过泥巴的鞋子弄脏了洁净的地板。
正当他打算转身出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你好！是来借书的吗？”
王之义朝里面一看，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高高的个子，略微发胖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这里可以借书吗？”王之义诧异地问道。
“当然可以。你是第一次过来吧？”
“是的，这里借书是怎么收费的呢？”
听到王之义这么问，对方的笑容又张开了些，说道：“不不，这里借书都是免费的，自己过来挑，喜欢的拿去读就好，没有任何限制。”
王之义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借书的，这让他很不能理解：“那如果有人借走了不还该怎么办呢？你不是损失大了？”
“不还也没关系，书嘛，摆在这书架上就是废纸一堆，只有有人拿去读了，才是真正发挥了它的价值。其实我更希望这些书一直都在人们手中流动，而不是静静地躺在这书架上落满灰尘。”
“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你这样做岂不是要投入很多？”
“哦，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么无私，这些书都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打理一下而已。”
“不是你的？”王之义更糊涂了，“不是你的，为什么摆在你的店里？又是谁放在这儿的呢？”
“这些书都是别人放在这儿的，他们觉得一本书不错，就会放到这里，留给需要的人去看。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发挥书的最大价值。其实，这也是我从别人那学来的。
“之前我看到有篇文章讲到，国外有很多人家都会在家门口摆上一个小小的书箱，然后把自己认为好的书放在里面，路过的任何人都可以从书箱里挑自己喜欢看的书拿走。拿走书的人同时也要在书箱里留下一本书，就这样让书不断地流动下去。
“一开始只有很少的人这么做，但随着影响力的不断扩大，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门前立一个交换书箱。这样一来，他们所拥有的书再也不用躺在家里睡大觉了，而是一刻不停地通过这些小小的书箱在人们之间不停地流动，不停地发挥作用。”
“这个点子真不错！”王之义由衷地感叹，“在我们这里怎么样呢？”
“也很不错啊。自从我发出公告要搞这么一个‘分享书架’之后，周围的人带了好多书过来。而且到了闲暇时间，也会有很多人来这里读书交流，把我这小店的生意也带火了呢。”
“那太好了！我现在参加了一个读书会，正愁着没地方找书看呢，我看你这里好书挺多的。”
“对，摆出来的书都是我自己整理好的，你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可以拿出读。哦，对了，给你一张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要读什么书，可以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给我留言，我尽量给你留着。上面有个二维码，扫一扫可以加我的微信公众号，我会及时更新分享书架的书单。”
王之义接过名片，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刘杰，“好的。那我先在这找找书。”
“嗯，我就在吧台那边，有什么问题喊我就行。”
“谢谢，你先忙去吧。”
03
王之义从书架上挑了一本最近网上评价很高的书，跟刘杰打个招呼后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想：“下次也跟晓雯他们说说这个地方，这样以后读书会找书就比较方便了。”
到了楼下的转弯处，王之义碰到了一个人，让他很吃惊，是他门公司的人事部经理高远。
“高总，您怎么到这儿来啦？”王之义先打了招呼问道。
高远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招招手示意王之义跟他走。
他们来到旁边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高远掏出烟来，递给王之义。
“谢谢高总，我不抽烟的。”
高远也没强求，自己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还不是因为我那贪玩的侄儿。他爹信得过我，把他放我这里，让好好培养培养。结果呢，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天天就知道上网打游戏，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邋遢得跟个中年大叔似的。”
“年轻时贪玩是很正常的。其实我也经历过那段时期，后来自己慢慢成熟了，也就渐渐好了。”
“你不同啊，你本科毕业的大学生。他呢，高中都还没读完，不抓紧时间学点技术，以后怎么在这社会上生存？”
王之义听到这里，苦笑道：“高总，本科毕业也没什么啊。我不也是每天都被小组长批评吗？还差点丢了工作。”
高远盯着王之义，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你们小组长不知道跟我打了多少小报告。”
王之义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又紧张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高远也没有责备他，而是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公司既然招了你来，就不会糊里糊涂地让你走。你的简历我都看过，在学校很用功，不但没有挂过科，各科的成绩也都很不错。
“以前到高校开招聘会的时候，同行们都跟我说个诀窍，说是挑工科的学生，千万不要挑那些成绩单很漂亮的，因为这部分人大多是高分低能，光会学习，实际动手能力太差，用起来不方便。
“我跟他们观念不一样，我说，‘那好，你们把成绩好的都留给我，我来者不拒’。我为什么这么干？因为我认为成绩好说明学生会学习，而会学习是一种很重要的技能，那是一个人才必备的客观条件。
“但是为什么大家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因为光有客观条件还不够，你还得有主观动力才行，也就是说，不但要会学习，而且要主动地去学习。
“没错，你挑一个动手能力强的学生，回去带两天就能用了，省钱省精力省时间。但是这么做，你只能得到一个平庸的劳动者。
“而我呢，挑一个学习能力强的人，回来好好地调教一番，只要他肯主动地、不断地学习新的技能，那我得到的必将是一个精英。”
王之义见高远说得慷慨激昂起来，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高总还是这么个有头脑的人。
高远把烟掐了，接着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听小组长的意见，把你开掉了吧？”
“知道，您是打算好好培养我。”
“没错。本来我早就想找你谈谈了，可是最近实在是太忙，抽不出身来。今天要不是小高他爸给我打电话，我还真没想到要过来。小王，我说话就直接一点，但是你一定要听进去，这都是为你好。”
“好的，高总，您说。”
“你这个小伙子呢，就像我刚才说的，学习能力这个客观条件已经具备了。但是你的主观动力还不足。你肯定觉得自己一个高材生，到了我们这么一个小作坊，心里觉得委屈，没有什么前途。可你记着，这里你都做不好的话，大企业凭什么会要你？
“再来说说为什么你的工作量总是不达标。原因很简单，你本来是一个新手，可是厂里根据你的学历给你定高了一个层级。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个学这个专业的，跟小高这样一清二白的新手相比，经验多了很多。
“你要是觉得我们给你定的量太大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降低。但我个人建议，千万不要这样做。你在现在这样一个层级，才有进步空间。我给你降了一级的话，恐怕你就很难再翻身了。人啊，不能总是待在自己的舒适区内，那样就像温水煮青蛙，早晚会完蛋。”
王之义很认真地听着。他原来一直以为是小组长故意给他小鞋穿，给他的工作量比同批进厂的人多了好多。现在他才明白，是自己的懒惰蒙蔽了自己。他真的很感谢高远能这样醍醐灌顶地提醒他。
“嗯，高总，我知道自己存在的问题了。我会坚决改正过来的，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培养。”
“那就好。不过我再啰嗦一句，你一定要跟身边的老工人们好好学学，他们是你主动学习的第一步。你来公司两个多月了吧？车间几个活计好的老师傅，你都熟吗？”
听高远这么一问，王之义脸刷得一下红了。的确，来这里两个多月，他几乎没跟身边的工友有过什么交流，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话比较少的人，再加上他们又没什么共同语言。而那些工人呢，看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都认为他太高傲，不去接近他。所以，直到现在，他也只认识同屋住的几个人。
高远见王之义低着头没答话，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接着说道：“你别嫌我啰嗦，你照我说得做，要是吃了亏你尽管找我算账！”
王之义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高远说：“高总，您放心，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努力去做，就太不识好歹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去。我也有点事要忙，得走了。你不是有我手机号吗？再有什么疑虑，尽管给我打电话，别把我当个经理，就当做是你的老师吧。”
“嗯，谢谢高总，我会的。那您先忙，我不打扰您了。”
高远向王之义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匆匆上了不远处的一辆小车，缓缓驶出街道。
经过跟高远的一番交流，王之义心里开朗了很多。他忽然觉得生活又变得充满了希望，这让他既兴奋，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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