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一)
寒月初升,皑雪覆尘。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好像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头昏眼涨。
“他终于醒了。”
是个陌生的声音。
我只觉自己的眼皮像被注了铅一般,抬一下眼皮竟花上了我吃奶的劲。模糊的光线进入我的瞳孔。我环视四周,看见身边站着一群不曾相识的人。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真不知道他的伤得如何?”一位声音洪亮,身板硬朗的男子关切地问道。
“他虽然有摔伤的痕迹,但好在骨头没有明显的错位。虽然在雪地里挨冻了这么久,但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相比较普通的孩子,他的身体真的很棒。”端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女性向所有人解释道。
“你是谁?”我问。
“啊,忘了向你自我介绍了。我是一位医生。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再多休息一会就可以痊愈啦。”她跟我解释道。
我环顾了四周,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了,既然这位孩子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这边的事情交给我们的医生就可以了。其他人都跟我到大厅里去吧。”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对所有人说道。
终于,目光所及之处,除医生外似乎所以人都已经走出了门。看来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我扭头问医生:“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我们在围墙外的不远处见到了你,当时你差点以为你要被冻死了呢,”出乎我意料,床头突然蹦出来一个小女孩来。她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没?”
我愣愣地看着她,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医生缓缓地向我解释:“这里似乎是一座古堡。我和刚才的几位同伴都是在路上陆续认识的旅友。我们大家临时组了个小队,跟着一位当地向导来到了这座古堡。但是……”
见医生开始眉头紧锁,小女孩连忙插话:“但是昨天傍晚到达古堡周围的时候,山里就下起了大雪。导游告诉我们回村的道路都被大雪块阻塞了,于是他对大家说,自己可以先从山间小路赶回村里,然后明早喊一些人手来帮忙铲雪,救我们出山。于是我们就先在古堡里住了一夜。然而一天已经过去了,他还是没回来。外面雪越下越大,如果再没有人帮助,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座古堡里了。”
“啊小姑娘,请你乐观一些。我认为如果我们齐心协力,还是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医生说话时,语调中明显透露着难以掩藏的不安。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我们要一起逃出去?”我疑惑地问道。
“是的。”医生说着说着,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留下了眼泪。抽泣了一会,她继续解释:“这座古堡,实在是太诡异了,感觉就像是……一座凶宅!而且今天早上我们刚醒来不久,与我们一同进入古堡的一位考古学家……我们在他的的房间里见到他时,发现他已经……死了。他死状极惨,喉部被切断,脸上血肉模糊……”
我心头一震。如果说单单是大雪封山,那等雪化之后,大家至少还有下山的可能,但是如果这群人之中藏着一个凶手,那么安全下山这件事就得另说了。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有力气走动了,于是我示意医生,可以一起去大厅参加讨论。
大厅里有一个壁炉,壁炉旁是一个圆桌,此时已有六个人围绕着圆桌坐着。医生带着我和小女孩进入大厅,在空着的三个座位上坐下。
刚才那位招呼大家进入大厅的西装革履的男士是一位律师。他体态端正,看上去正气凛然。
在所有人坐定后,律师首先起身发言:“请允许我将我们目前遭遇的困境重述一遍。我们这样素不相识的一行人阴差阳错地进入了这座陌生的古堡,原本是一件很有缘分的事情。但是就目前来看,整个事态的发展并不会像我们一开始预料的那么简单。我作为从业三十年并且亲手办理过无数案件的律师,还是得感叹这位歹徒的阴险龌龊之行径已经超过了我的想像。在这个巨大的陷阱中,我们先是被一个自称向导的当地人带入到这座古堡,之后大雪封山,我们只能在古堡中等待救援,并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同行的这位考古学家在今天一早被发现死在了他所住的房间。我不相信凶手可以古堡外活着挨过这个漫长的冬夜,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凶手就在我们这群人之中。我希望各位可以向大家做一次自我介绍,并告诉所有人你们昨晚各自都干了些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以帮助我们寻找这个案件的幕后凶手。”
见所有人没有反应,律师继续他的发言:“那就从我开始陈述吧。我是一位律师,一周前,我接到了一位客户的委托,委托的内容主要是替委托人讨要这座古堡的地契。委托人告诉我这个地方有一座古堡,古堡的主人曾经将古堡抵押给了我的委托人,十年过去了,古堡的主人并未能偿还当时欠下的债务,所以按照抵押契约中的申明,我的委托人理应拥有这座古堡的所有权。昨日上午我乘坐马车赶往这座古堡,但是在山下的时候,马开始不听使唤,死活不上山,所以我只能步行上山,由于不熟悉路,差点迷失在树林里,碰巧遇到了医生一行人,于是跟着向导一起来了这座古堡。向导回村找救援之后,我开始在搜索这座古堡。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发现委托人给我的信息与我见到实情的并不相符。这座古堡中并不可能有人住。昨晚我去过厨房,发现古堡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食物。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要在吃完自己携带的干粮前,找出凶手绳之以法,并想个主意离开这鬼地方。我的情况解释完了,请我右手边的人接下去发言,听完一圈人的发言后,我们或许能找出破绽,然后锁定那个凶手。”
律师身边,一位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男性是当地的政府官员。接下来是他起身发言:“我是当地的政府官员。听说最近这片地带有几起人口失踪案,所以就来山下的村庄里打听个情况。正巧遇到了那个向导,所以就跟着这位医生一起上山来看个究竟了。昨晚我就呆在自己房间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个考古学家为什么会死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我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而且也不想关心这一点。我只知道,凶手是你们中的某个人。到底是谁干的,我劝他赶紧坦白,否则我有办法让凶手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说完,官员还不忘色迷迷地眇了医生一眼。
下一个人发言的人外形高大俊朗,眼窝空洞深邃,是一位退伍军人。
“我是退伍军人。早年跟随革命军起义,推翻了王室的独裁统治。在山下听当地人提起山林里有个古堡,就想来看看古堡,顺便拜访一下古堡主人,结果进门后和律师一样,发现跟自己原先想像的情况不一样。昨晚出于职业本能,除了各位的房间外,我将整个古堡做了检查。古堡共三层,八个供人休息的卧室,分布在二楼和三楼。三楼还有一间房是上锁的。一楼则由这个大厅,以及旁边的厨房餐厅,和西北角的书房构成。另外,在二楼北侧有一个露天平台,平台上方正好是那个大卧室的窗台。我发现平台时已经是深夜。从平台向外看去,并没有看见任何脚印,所以律师的担心是正确的,凶手极有可能是我们中的某个人。”军人讲话铿锵有力,言简意赅。
接下来发言的人骨瘦如柴,眼角干瘪,眼神里带着一丝怯弱。
“我是大教堂的主教,聆听神的指引来到此地。希望你们可以早日找出凶手,终止杀戮。阿门。”主教发言完毕,不肯再多说一字。
轮到第五个人了。他虽身心瘦小,但是举手投足间却能给人一种自信非凡的感觉。他狠狠地一拍桌子,起身开始绕桌踱步,然后有腔有调地开始发言。“我真对你们这帮人的智商感到惊讶。讲了半圈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讲到重点。死者颈部受重伤致死,颈部血管与肌肉被整块切断,想来是一击毙命了。目前凶器尚未找到,不过已经基本可以排除医生和两个孩子作案的可能。死者的房门未上锁,意味着你们在座的人当中,谁都有能里在深夜进入死者的房间行凶作案。死者的动脉血溅了一地,一直喷溅在了房门和天花板上,因此可以通过地上的血迹判断,凶手并未从房间门走出去。我又检查了死者房间的窗台,发现了些许泥巴和凌乱的脚印。虽然大雪已经覆盖掉了部分的证据,但至少还是能够判断凶手案发后是从窗台逃走的,只不过无法确定他到底是逃去了哪个方向。房间内没留下什么搏斗的痕迹,所以可以推断从死者见到凶手到惨死,整个行凶过程应该不超过一分钟。死者的随身行礼被人翻过,里面空无一物,所以可以初步判定是劫财谋杀。如果能找到赃物,那么锁定凶手的身份就非常轻松了。不过结合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来判断,凶手最有可能就是你们——身经百战的军人、一言不发的主教,以及我身旁的这位衣着怪异的男子。你们不要忽略了,他的房间就贴着死者的房间,嫌疑最大。”他看着众人迷惑的眼神,然后补充道:“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一名私家侦探,受人委托,到山下村庄调查一些秘密事项,非常抱歉,出于职业素养,我不便将我的委托内容告诉你们。”
“咳咳,终于到我发言了。我的身份是一位歌手。”衣着怪异、长相略显猥琐的歌手紧盯着侦探,开始他的发言:“我游走四方,寻找我的创作灵感,所以来这座古堡并不带任何目的。我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要告诉你们。首先,我是今早第二个进入死者房间的人,在我进入房间之前,侦探就已经在里面。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待了多久。各位试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侦探自己杀害了死者,并且花时间布置了现场。第二点是,昨晚7点的时候,有人进入了死者的房间,我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希望那人可以自己坦白昨天发生的事情。”说完,歌手瞟了一眼小姑娘。
下一个轮到我发言。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记得自己好像跟家人走散了。虽然感觉脑子里装着很多事情,但是一下子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地记下他们的发言。因为通过这些只言片语,我或许能够将线索串成线,然后找到打开我自己记忆的钥匙。
“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不用勉强自己。”医生非常温柔地对我说。似乎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感觉她就像是我的妈妈。
医生示意我坐着,然后自己起身发言:“直接让我来发言吧。我与军人、主教是两天前认识的旅友。我们一起来到了山下的村庄里,听到当地人提起山林里有座古堡,于是心生好奇,就想着进来瞧一瞧。在向导跟我们介绍完古堡后不一会,这位官员就靠近了我们,然后告诉我们他也希望一起来古堡看看,提议一起进山。一路上,我们又先后遇到了歌手、律师、小姑娘,最后在古堡外见到了举止怪异的考古学家。昨晚,我们八个人一人分睡一间房,刚进房门我就把门上了锁。今天一大早,小姑娘就来敲我的房门,我于是问她找我做什么,她说,在树林里有个人倒在雪地里了需要帮助。于是我带上一些急救用的东西,连忙跟着小姑娘赶了出去,谢天谢地,在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还活着。”说完,医生温柔地看着我。
最后一个轮到小女孩发言。她约莫有十二、三岁左右的样子,一身的古灵精怪劲儿,特别招人喜欢。
“听你们这群大人讲话,真是心累。我是住在山下村庄里的当地小孩。昨天带你们过来的那位所谓的‘向导’,在我们村子里是个出了名的骗子。昨天他说自个儿回去找救援的时候,我就担心我们会被抛弃在这个地方了。好在只要等到雪化了,我知道下山的路,你们只要跟着我走就可以顺利回到村庄。当然,那要看本姑娘乐不乐意。因为我发现,你们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因为你们所有人,都说了谎。你们讲话的过程中,眼神里飘过的那一丝虚伪做作,都被我捕捉到了!我来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事情。我昨天确实进过考古学家的房间,当时他告诉我他身上有一个有三千年历史的好东西想给我看看,我信以为真,所以就跟着他进了房间。结果他就掏出了一个宝珠,说这就是那个宝贝。我起初挺喜欢这个宝珠,但是没想到在我看这个宝珠的时候,他竟然从背后对我动手动脚。我立马扇了他一耳光,然后就出来了。”
说完这一段后,她开始用嬉皮的眼光盯向歌手,调侃道,“今早究竟是谁在考古学家的房间门口来回踱步了十几分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哦。”
歌手神色慌张,连忙说:“小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有杀考古学家!”
“啊,原来被盗走的是一个三千年前的古宝!”侦探突然不自禁地自言自语,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有没有杀人越货,先去房间里检查一下有没有赃物不就清楚了吗?”
众人一听这个提议非常合理,于是同意所有人一起,逐一搜索每个人的房间,以寻找赃物,锁定凶手。歌手表示没有异议,完全赞同。于是一行人就按计划逐间房搜索。
一顿搜查下来,所有人的房间里都没有找到赃物。
一行人重新在围着圆桌坐了下来。“我们必须得拿出个解决的方案来!”官员急不可耐地吼道。
官员说完后,律师起身,对所有人讲道:“很显然,我们所有人现在都已经置身于凶手精心编织的阴谋之中了。当前我们手头都缺乏直接证据来指证凶手,但是我们不能束手就擒,任凶手逍遥法外。所以我们可以临时先这样处理——每个人将自己心里认定的凶手写下来,最后得票最多的人,我们就先将他控制起来。这样我们至少能保证,最可疑的人已经失去了行凶的能力。”
“很好,这个方法很民主,早就该这么做了!”官员立马表示赞同。
“那我们每个人将自己怀疑的对象写下来交给我。我当着大家的面来统计得票。”
没有人表示异议。投票过程进行得很顺利。
军人、主教、官员、歌手很快写下了他们心目中的嫌犯。侦探和律师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许久才写下了嫌犯。我不知道该写谁,于是拉住了医生的衣服,用眼神向他寻求帮助。她很无奈地看着我,表示她也不知道谁是凶手。
“很简单啊,如果不知道谁是凶手,不写名字,直接投弃权票就行了啊。”小女孩对我和医生说。
所有人将选票交给律师之后,再次围绕圆桌坐下。律师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得票结果。
投票结果显示,歌手、官员、主教将票投给了侦探,军人和侦探投给了歌手,律师投给了主教。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侦探。
古堡外已是黑夜笼罩。寒风夹杂着雪块不断地拍打这古堡的墙壁。屋里突然一阵寂静。
侦探那一向胸有成竹的气场顿时崩塌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天呐,你们竟然会觉得我像是凶手!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我将所有的线索提供给了你们,你们竟然会觉得我是凶手,你们的脑子都进水了吗?凶手明显应该是这个混混!他自称到处寻找写诗的灵感,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在你们早上围观门口捡来的这个男孩时,我就私自检查过这个混混的房间了。”
“你闭嘴!”坐在旁边的“歌手”直接扑上去摁住了侦探。
“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混!那些被糟蹋的姑娘,你竟然还将她们的名字记录在了的本子里,真是变态,简直和那边坐着的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一样……”
“歌手”直接将餐布塞进了侦探的嘴里。侦探被按在地上,却死死地瞪着主教。主教一脸不屑,扭过头表示不想搭理侦探。退伍军人熟练地将侦探捆绑好,跟大伙说道:“我知道书房下面有个暗室,我们可以将嫌犯先关在那个暗室里,这样对我们来说会安全一些。”
没有人有异议。侦探很快就被捆绑妥当,扔在了暗室中,暗室也被上了锁。
整个过程中,我总能感受到不太对劲。侦探一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感觉他应该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所以今天,我可以趁所有人熟睡了之后,偷偷来找侦探。反正他已经被绑住了,不可能伤到我。
时至深夜,我估摸着所有人在这个点都应该睡着了。我起身,发现医生并不在我身边。我没有管那么多,只是轻悄悄地离开了医生的房间,往书房的暗室走去。一路上,只有壁炉里面的火苗可以提供微弱的光。为了不碰到东西发出声响,我很小心地摸索着前进。
走到书房门口时,我听到了暗室的门在发出颤响。似乎有人在试图打开暗室的门。
我很慌张,心想这莫非侦探要逃出来了?我觉得我有必要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在黑暗中,我慌乱地向后移动。“咣当,”我好像撞碎了一个花瓶。我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我感觉书房里的人径直向我走来,然后我们四眼相对。
是他!我看见了“歌手”,准确地说,是那个混混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紧张,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杀意。
“谁在楼下?”一个嘹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混混飞速上来按住了我的嘴,轻声说道:“你快去通知大家,跟他们说,暗室里好像着火了。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见过我,不然我要你好看!记住了没?”
我已经紧张到意识模糊,只知道拼命点头,心里不断地想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放过我,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放开了我。我急忙跑回楼上,敲所有人的房门。告诉他们暗室着火了。律师、军人和官员及时从房间里出来了。小女孩、医生和主教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响应。有意思的是,等我最后一个走到混混房间门口的时候,他竟然假惺惺地从房间里出来,然后跟着我们一起去查看火情去了。
书房的照明已经被点亮。可以看出,暗室里面的浓烟正透过门缝向外扩散。
暗室的钥匙原本是放在书房中的。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律师见状,不慌不忙地从手提包中取出一条细长的铁丝。只见他折了几下铁丝,然后将铁丝伸入锁身,左右拧了几下。暗室的锁随后就被打开了。
他看见众人惊愕的眼神,不由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别愣着了,赶紧下去救人要紧啊。”
所有人反应过来后,一齐跟随律师,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水桶进入暗室。还好暗室中的火情并未发展到不可控的状态。经过一顿紧张的抢救,暗室里的火终于被扑灭了。
案发现场惨不忍睹。此时在暗室里的虽然是四位男性,但人人见状都忍不住感到反胃。侦探的尸体就出现在门口处,已经被烧糊,蜷缩变形。过了一会,在暗室的深处,官员招呼我们过去。
他站在一面墙跟前。这面墙似乎并没有受到火灾的影响。我们来到官员的身边,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墙上挂着一副肖像画,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安坐在画中,他的笑容能令所有凝视她的人感到陶醉。“看这下面好像写着字。”律师说道。大伙靠近墙面,用煤油灯照亮肖像画下方的墙壁,只见墙上赫然写着“我有罪”三个字。
不知为何,我觉得身后有些诡异。我转身向后看去,能看见一根较粗的已经被烧黑了的木制十字架,准确的说它只能算黑炭了,上面还冒着点火星。木制十字架十分沉重,我感觉它的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于是我走上前,想要挪开木头。
我的行动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官员和律师一同过来,帮我把这根粗木搬开。然而就在我们将木头掀到一半时,我们才终于看清,木头下面,是另一具焦尸。
官员当着我的面吐了一地。我由于太过惊愕,本能地伫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律师冷静地取下了肖像画,对我们说,去大厅里集合。
我们一行人进入大厅,医生和小女孩似乎早已在大厅里坐好等我们了。
“书房里发生什么了?你们都没事吧?”医生问。
我一头钻进医生的怀里,哭着说:“我们都没事,但是暗室里有两个人被烧死了。”
“啊?天呐!”医生惊愕地喊道。
“是的。我们现在必须坐下来,再重新讨论当下的情况。”律师示意所有人坐下,然后好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问道,“主教人呢?”
我脑子里似乎有个回路被打开了,终于说出了一个有点意义的推论:“莫非,那个木制的十字架下面绑着的,是主教?”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除此之外很难再有其它的解释。但是没有人能够发自内心地欣然接受这样一个消息,大伙仍然都还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最后混混提议:“要不我们再去主教的房间再确认一下?”
所有人来到了主教卧室的门前。门已经被反锁。军人撞开了房门,众人进入主教房间后,开始四下搜索。果然人不在房间里,这样看来,十字架下的那具尸体,铁定就是主教了。经过一番搜索,大伙又心照不宣地回到了大厅中,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
又是围着圆桌而坐,但此时只剩下七个活人了。
(二)
谜一般的凶宅,谜一般的案情。
屋外依旧飘着大雪,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夜空中弥漫着的,只有冷寂。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死者人数突然增加了两个意味着什么。
“凶手还藏在我们中间。”军人眉头紧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律师起身发言。“我认为这次的案发现场有两个最重要的疑点。先来讲第一点。我手上握着的是在书房地下的暗室墙上找到的一副肖像画,画框显然做过防火处理。画中端坐着一位女子。关键的是,在画的右下角,写有一行字,‘赠吾挚爱安拉克伊’。所以——安拉克伊是谁?”
我环视四周,与混混、官员和律师表现出的紧张截然不同,小女孩和退伍军人坐在座位上,表情一脸漠然,而医生则面色铁青。
“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有必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拿出来,让大伙知晓。主教如此奇特的死亡方式,是在暗示我们,他在背后一定有什么地方与这座古堡之间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如果我们每个人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那么就可以找出背后的联系,顺势锁定凶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人仔细地调查过这座古堡。”律师环视众人,如此说道。
“你们每个人不都已经开始调查这个古堡了吗?”小女孩用略带戏谑和质问的口气,反问了所有人,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晚上,你们所有人都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露出无比复杂的思绪。
我看见医生的嘴里在重复地嘟囔着安拉克伊这个名字,于是我关切地问道:“医生,你怎么了?”
“你更应该问,她今晚都跑到后院去做什么了。”小女孩说。
“后院里种着许多植被。我感觉被自己的双腿带着,一直沿小路走到了后院的深处。然后在后院的深处发现了两块墓碑。一块上面,没有刻任何信息,而另一块上,刻的就是‘安拉克伊’这个名字。”医生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很诧异。医生是一个这么有勇气的人吗?
“所以你要告诉我这样的绝世美女竟然是个死人?”官员的语气中带着失望与气愤。然而没有人理会他。
“所以安拉克伊到底是谁?”混混紧张万分地问。
“安拉克伊一定曾经是在这座古堡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医生说。
“我来说说我的发现。今天晚上8点左右,我独自一人用铁丝撬开了上了锁的那个房间。房间各处都堆满了厚厚的积灰,看上去应该已经闲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在房间里呆太久,鬼知道会不会蹦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检查了房间门口的梳妆台,梳妆台里的首饰盒上面就写着‘安拉克伊’这个名字”律师对所有人说。
“她就是这座古堡的主人吗?”官员问。
“这座古堡的主人应该另有其人。医生不是说在后院看见了两座墓碑吗?那么那座没写名字的墓碑下面埋着的,可能才是这座古堡真正的主人。至于安拉克伊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们都还不好定论。”军人说。
“我这里还有个线索”,律师说,“其实当我搜查这个上锁的大房间时,这幅肖像画还是挂在房间墙壁上的。但是四个小时后,这幅画竟然出现在了书房地下的暗室里,说明在这期间,凶手也进过这个房间。”
“或者你才是最后一个进这个房间的人。”混混用不正经的语调插话,“好吧,我就是开个玩笑。因为除了你,没人知道这幅画的存在。当然,如果你说的那个凶手确实存在的话。”
“会不会是画自己跑过去的?”医生紧张地问,“你们没有感觉这座古堡里面,有很多灵异的情况吗?”她把声音压到很低很低。
“我其实进入到这座古堡不久后就察觉到怪异了,”官员说耸着肩膀说,“一个没有人住的古堡,为什么大厅如此的干净整洁?壁炉里还有大量没受潮的新鲜干柴,厨房里没有任何食材但是盘子却都是锃光瓦亮的。但整个房子却没有人的气息。简直就像是……有一群跟我们不一样的东西也住在这里……总之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诞。”
“不要受别人的干扰。律师,你直接跟我们说说你想到的第二个疑点是什么吧。”军人不屑地看着混混,然后对律师说。
“第二个疑点是,凶手为什么要刻意布置案发现场,以及要在这幅画下方写下‘我有罪’这三个字?凶手与这位主教,还有这位安拉克伊之间到底存在着哪些我们不知道的联系?”律师表达了他的疑惑。
“没错,进入房间偷走画像的人,必然和主教一样,知道安拉克伊的身份。”官员忽然若有所思。
“咦,我很好奇,为什么军人会知道画中人不是古堡的主人呢?”小女孩问。
“我……”军人一时嘴拙,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没错,到目前为止,只有军人明确地表示安拉克伊并不是这个古堡的主人。我想请问军人,你打算如何解释?”混混对着军人说。
军人索性闭目冥思,一言不发。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不利于退伍军人的方向发展。我觉得他并不像凶手,所以我需要出来替他说几句话。
“但是我很好奇,大晚上的,你去书房做什么?”我对着混混问。
混混吃了一惊,立马大怒,冲我喊道:“你不是和我一样都进了书房吗?我是感觉楼下有动静,所以偷偷下楼来,然后慢慢地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顺着气味,我就来到书房了,然后就发现是暗室着火了!”
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扩散出来的烟味并没有那么强烈呢?
一阵沉默后,律师出面总结了。
“现在是凌晨1点。古堡书房地下的暗室发生了火灾,初步判定是人为纵火。很显然,凶手并不是侦探。这意味着凶手仍然逍遥法外,而且就藏在我们这六个人中。我们手头没有直接证据,所以还是像昨天那样,以民主的方式选出疑犯。”
我虽然觉得这个方法很愚蠢,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继续选择弃权。
最后的票型显示,除我和军人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投了军人。
所有人都盯向军人。“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律师问。
“其它的我不想多说。我的房间里有一把左轮手枪,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如果是凶手偷走的手枪,那你们都危险了!”军人说。
“你的手枪正是我取走的!”官员第一次如此义愤填膺地讲话。
“你想做什么?大家小心,这里面一共有六发子弹!”
“啪”的一声,官员将六颗子弹拍在桌上,对所有人说:“这六颗子弹都在这里了。子弹你们拿去,枪放我这。这样所有人都安全。”
官员的表现如此光明磊落,想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军人见状,一时无言以对。他坐在椅子上,不再辩驳。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眼神中迸涌而出的悲哀。官员和混混上前,将他的手脚牢牢绑住。
将军人绑定后,官员似乎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对着军人吼道:“这回动不了了吧。之前我还怕你想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出我看到的事,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动手了。我告诉大家,凶手铁定就是这个退伍军人。因为我屋子的隔壁住的就是军人和‘歌手’,而他屋子的两侧,分别是我和主教的房间。晚上我丝毫不敢闭眼,仔细地听两侧传出来的动静。在九点左右,我听到军人那边隐约有些动静,于是我趴在门上静听。之后我听到两个人从最边上主教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虽然脚步很轻,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些动静。然后我打起全部的精神,一直盯着门缝里向外看,我亲眼看见你和主教一起下了楼。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档子的倒霉事,只是感觉等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回屋。于是我偷偷潜进了军人的房间。我径直地往他的枕头下面摸去,果不其然,发现了这个吓人的玩意,”他指着这把枪,继续说,“我当时心里一凉,很快就撤了出来。当时心里那叫一个慌,万一被这个凶犯回屋看见我,我还不得有生命危险。回屋后,我发现这把左轮手枪里面竟然装满了子弹,足够一人一发杀光我们所有人。所以我在屋里赶紧卸了所有的子弹。这该死的犯人,现在还在跟我们装糊涂!”
“你个混蛋!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你们,为什么我不直接拿起手枪,然后直接把你们全部做掉?血口喷人的东西。不对,我想起来来了,当年我是不是在起义的途中见过你?我总感觉你的这副嘴脸我再熟悉不过,可惜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你究竟是谁了。”军人对着官员怒吼道。
“闭上你的臭嘴吧。要不是我早些缴获了你的武器,我们一帮人还不都得惨死在你手上!昨天当侦探怀疑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就已经心怀不安了。至于为什么要杀主教和考古学家,你去好好向警察交代吧!”官员毫不示弱,怼了回去。在座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两人真正发怒的状态。
“所以你想说侦探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吗?当时我们把侦探关进暗室的时候,其实你是最后一个出暗室的。好像还在里面多待了半分钟呢。”小姑娘眨巴着清澈的双眼,表现出非常疑惑的样子。
“这半分钟你在里面做了什么?”律师问。
“没错,这半分钟里,我确实在跟侦探交谈。”说着,军人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显得十分难受。
“关于什么的?”律师追问。
“画中的安拉克伊曾经是一位公主。她遭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难。我本以为她在修道院里可以安静地过完她这一生,没想到……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最后会从修道院中逃走,我也问过主教其中的缘由,但主教一直闭口不谈。直到侦探他告诉我他曾经调查过这座修道院,他将这群禽兽们做的事情告诉了我之后……主教死有余辜,但他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将他绑在了木制的十字架上,让他跪倒在公主的遗像前。”言毕,军人闭上双眼,再也不多说一句话,脸上挂着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这幅画像上的人是位公主?如果真是这样,那公主又为什么要住进这座山林深处的幽暗古堡里呢?
众人同意重新搜索发生火灾的暗室。这一回,他们在侦探遗骸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未被烧坏的“证物”。
律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半裹着这个新发现的玩意,将它带到了大厅里。众人围着圆桌再次坐定,律师开始发言:“我在搜索火灾现场的时候还有另外的收获。在烧糊的稻杆下面,藏着一个没烧坏的玩意。我回想了一下,说不定它就是那颗在考古学家房间里丢失的那个宝珠。你们摸这个宝珠,上面还残存着一些炭灰和经受炙烤后留下的余温。”说完,律师将宝珠放在自己前方,示意所有人依次过来检查一番。
“呦,这玩意似乎是个罕见的水晶球啊,想来应该价值连城了。凶手确实有理由为此冒杀人越货的风险。”官员看完之后嘀咕道。
“啊,真的是很漂亮。”医生看完说。
混混上前瞟了一眼,说:“嗯,看上去挺值钱的。”然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小女孩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
我最后一个观察水晶球。这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里面甚至还散发着微弱的光。我模模糊糊地发现亮光中间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然后这个黑团越来越大,然后张开,像是某种毛发,慢慢地,毛发下面露出了雪白的尖牙。它睁开了眼睛。天呐,是一只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只狼就向我扑来,似乎要冲出这个水晶球。
我被吓丢了魂,下意识地钻入了医生的怀里。众人看见我反应最激烈,都用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我。我环视众人,最后看见小女孩在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并且一直在摇头,暗示我不要说话。我突然想起了她昨天的发言。对,所有人都在说谎。他们也一定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装出了很正常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律师问。
“没什么,我就是很困了,想早点休息。”我把头埋在医生怀里,不再理会他们。
“这是你昨天在考古学家房间里见到的那颗宝珠吗?”军人问小女孩。
“也许是吧。拿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小女孩回答道。
律师没有异议,水晶球被送到了小女孩桌前。“可能就是它了吧。这个水晶球接下来由我来保管。”
“凭什么交给你保管?”混混有些着急了。
“毕竟我现在还是个柔弱的女子,不可能成为杀人犯,所以把赃物放我这里才是最保险的。而你们所有的人都还洗脱不了嫌疑,放你们之中的某个人手里,谁能放心得下?”小女孩很自然地回答道。
“也行吧,总比落到官员之类的人手里要好。”混混嘀咕着。
所有人都无法反驳,于是这个水晶球就暂时交给了小女孩保管。
为了防止再发生伤亡,军人被捆在壁炉旁不远处。万一这位退伍军人不是凶手,那么夜里如果有人要加害他,所有人都能听到动静。
众人散去。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走到医生房门口的时候,小女孩对我说:“今天我一个人不敢睡,你来陪我吧。”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医生。医生也示意我去陪小女孩睡。
我进了小女孩的房间。进屋后,她立马锁上了门,然后迅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我仔细打探着她的房间。里面的摆设很温馨,似乎原先这个房间的主人,就是个小女孩。
在一个小角落里,我看见了一份红头文件,上面似乎写着“地契”。我正打算仔细看看这份文件,背后传来小女孩着急的呼喊:“你快点过来陪我,再不过来我就要生气了!”
我只好放下文件,跟她一起钻进了被窝。我仔细地看着她,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一时间竟然说不上话来。
“你还没想起我是谁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
她用手捂住了脸,表示很失望。
我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所以背过身去,想早些睡了。
她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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