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女人故事(二十一)

李柱生被厂里辞退了，秋葵问他什么原因，他答不上来，只是说老板让他去结工资，然后告诉他不用来上班了。

秋葵问你犯了什么错误没？李柱生说没犯错，不知何故老板就把他解雇了。秋葵说那你得问问清楚为啥要解雇你，就算是杀头也得明白为什么死，不能稀里糊涂就做了屈死鬼吧。李柱生心里烦恼，没好气的说道: "人家都不要你做了，还问个屁。你这老娘们真是烦！"

秋葵一听，心里的火就升了起来，她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你就只会和我横，你到是和别人去横呀，那才算有种，和自己的老婆横算什么男人！"

看到秋葵发火，李柱生立刻蔫了，紧闭嘴巴一言不发。秋葵骂了一阵，也甚觉没趣。知道李柱生口舌笨拙，胆小怕事，一向都是吃亏上当的命。从来不敢以人争长论短。也不指望从他的嘴里问出个子卯寅丑。

李柱生上班的地方，原本是江一苇介绍的。秋葵不想惊动他，自己来到汽修厂。李柱生的同事老王老正好上白班，秋葵和他很熟悉，直接就问他李柱生被辞退的事。老王说老板的二姨父退休了，在家闲不住，由他顶替了李柱生。

秋葵没什么可说的，这是私人厂老板说了算。何况当初也没有订什么合同和协议，人家想要你就要你，不想要你随时可以把你打法掉。退休的人来做门卫，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李柱生却是为了饭碗。那又怎样呢，和谁去说理？

李柱生没有工作好像并不着急，每天悠哉悠哉的早睡晚起。但是秋葵着急，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在她身上，原本两人上班手头都一直紧绷绷的，突然少了一份收入，以后的日子就会有压力。

她想找人帮忙，但是除了江一苇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愿意帮她的忙。内心深处，她又最不愿意向江一苇开口求他帮助。在江一苇的面前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卑微了，如果总是求他办事，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李柱生受过伤，小腿和肩膀上还有钢钉没有取出来，工地上做苦工的活是无法做了。但是，招聘门卫的厂家少。几百人的大厂也只需要二个门卫，你得等人家不做了，才能补缺。

可李柱生等不起，他得挣钱养家。秋葵在电线杆广告上，帮他找了一份纸箱厂做包装的临时工。然而刚做了三天，李柱生就被包装机割破了手指，只能呆在家养伤。还没等秋葵缓过气来。老家打来了电话， 她的公公又病重住院了。

生活总是这样无奈又精彩′，有时好事接二连三，让人应接不暇，幸福犹如雨后天上的彩虹鲜艳而明亮。有时又会让人绝望到心灰意冷，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被无形的迷雾包裹起来了，就算你身穿铠甲，也很跨越它所设置的重重路障。

然而生活之路不管是坦途还是羊肠小道，依然得一天天往前走。幸福的人笑着过日子，不幸的人哭着过日子。笑着过的日子嫌短暂，哭着过的日子会显得慢长。

秋葵从枕头下取出钱来，每一张钱都压得平平整整，她数了又数，七千块钱她留下一千。还有六千让李柱生带回家。

李柱生一共兄妹六个，就数他最忠厚老实。当初秋葵父母看重的就是李柱生的老实本份，才硬逼着秋葵嫁给他，如今他的这种优点似乎变缺点了，老实人似乎处处都吃亏。

秋葵把回家的事宜一桩桩一件件交待清楚，在处理公婆的事情上，她本着不去占便宜，但也不肯吃亏的原则。别的兄弟出多少钱，她秋葵就算借钱做债也不会落人后。人都夸李柱生傻人有傻福，讨到个精明干练的老婆。

只有秋葵自己知道，当家过日子的不易。谁个不想在人前装大方，关键是你得荷包充实，才能随心所欲，经常捉襟见肘，就算打肿了脸也充不得胖子。所谓人穷气短，鸟瘦毛长，财大方能气粗。

李柱生受伤的右手吊在脖子上，左手拿行旅不方便，秋葵一直把他送到长途车站上。一个人回到出租房里，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情绪涌上心头。

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秋葵，不要紧的，在过一个星期，现在在照顾的这个做胃切除病人就可以出院，到时就可以结到工钱了。如果月底房租交不上，和房东通融一下，延迟几天应该没问题。

含笑已经打过三个电话来，让秋葵去照料她糖尿病病发症的母亲。秋葵既没答应也没回绝，以手中有活暂时走不开为由一拖再拖。如果她应承下来这份工作。势必经常会和江一苇见面，这种事让她又奢望又害怕。

各种烦恼纷至沓来，塞满她的胸腔，让她压抑到透不过气来。她想大声嘶吼几声，舒散掉压在胸中的郁闷之气。又怕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他们所住的简易房子，用薄薄的木板做墙，连睡觉翻身都能听到床板吱吱响。如果她大喊大叫，定然会有人把她当成疯子。

秋葵心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不能再这般胡思乱想了，会把自己逼疯掉的。如果自己真到有个什么好歹，两个孩子怎么办？

可怜的秋葵不能病，不能疯，不能死。作为母亲，她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两个孩子还没成家立业，家中还有父母在门口翘望，她只能努力的活着。

然而，她在别人的心目中真的那么重要吗？也许在她父母和孩子眼中她是独一无二的。在别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

秋葵晚上还要到夜排档上洗碗，她强迫自己入睡，然而，大脑像一台开关失灵的放映机，在脑海中不停的放映各种画面，令她时悲时喜，情神亢奋。

电话响了，江一苇打来的，他对秋葵说你老公的事我知道了，老周给我打过电话，说李柱生上班时老睡觉，进出的人在门外都喊不醒他，工人意见大，不得不开除他。他劝慰秋葵不用着急，他再帮李柱生找工作。反正像他那种人也只能看看门。

江一苇的最后一句话刺痛了秋葵，她可以羞辱李柱生，但是如果别人轻贱他，她又会觉得很受伤，她像被人踩痛了尾巴似的，立刻竖起身上的刺。

她冷冷的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有那么多乐善好施的人，就算沿街乞讨也不会饿死。"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喉咙里堵的难受，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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