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上一辈说,古斋大约是第一纪元750年建的,就藏在这条青石老街的深处,等他们也老去恐再无人知道。十年前,一个青年轻轻推开了楠木门,从此古斋多了一个老板。
“咳咳……”一个裹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不知从哪个旮旯翻出了一块牌匾,随意擦了几下,便走出去挂在门上。牌匾是木制的,上面用浓墨潦草地写了“北望斋”三个大字。
到了暮秋,江城的天空总是暗沉的,见不得半点日光。湿冷的气候也让人格外难受,不想出门,哪怕是江城最繁荣的街道此刻也喑哑无声,遑论往常就空无一人的青石古街。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未到午时,北望斋便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祁衍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很明显不想动。天祯闻言,像是想到什么,不由笑了一下。正门对着的一张长桌,上面只放了一把刀,黑色剑柄,银白直刃。中间立了八座木柜,走过去才能发现左侧角落边有张较小的梨木桌子,桌子旁还有个燃着的火炉。北望斋内的事物一成不变,还有那个一如既往的老板,让天祯仿佛错身于四年前。
可惜已经过了四年,祁衍睁开黑眸看了眼天祯,天真无邪的小道士如今是什么样的?
“许久不见,先生一切尚好?”天祯脸上挂着笑问道。
“还不错。”祁衍又往火炉凑近了些,示意天祯自己倒茶,他不想动。
天祯在心里替祁衍默默补了一句:如果你没有来就更好了。祁衍畏寒,天祯很早就知道了,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所以自觉地坐得离祁衍远了些,不然祁衍现在就该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了。
“天祯走过百川千万里,可心中始终有一个问题,所以来请教先生。”天祯脱下头上的道巾,有些苦恼地说。
祁衍慵懒得像只猫,在听到天祯的问题时眸色加深,好像认真了一点,“并无。”
天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多谢先生,望先生一切安好,天祯告辞。”
“此物赠予先生,天祯已经不需要它了。”
天祯重新戴上道巾,在要出门时祁衍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走了这么久了,你还活在第一纪元?天祯走着走着踉跄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是现在都已经第二纪元末了,说话能不能正常?
梨木桌上放着一节药枝,是天祯临走前留下的,祁衍抬眸看着它,起身从一个柜子最底下的格子拿出一个瓷瓶和一包土。草木观内种植了一大片药林,只是那场大火将这些珍贵的药植尽数毁去……最后留下的只有这一节早先取下还未入药的药枝。
“该放哪呢?”祁衍思索了一下,最后托着瓷瓶走上楼。北望斋的二楼比较简单,有四间房,其余地方都空着。祁衍推开左边第一间的房门,那里面看起来很久没住了,不过该有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祁衍把瓷瓶放在书桌上,插在土里、连片叶子都没的药枝看起来还有些可怜。房间的窗户是早些时候的样式,祁衍走过去打开了一道口子,寒风猛地灌进来,惹得祁衍措不及防咳了几声。从祁衍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望过去,还能看到一棵红梅,等到寒冬时,红梅开始绽放,随风而动,些许会落入屋内,点缀了这单调到了极致的北望斋的一隅,让人不由想知道那是何等光景!不过现在它也还是光秃秃的,祁衍走出去,房间内的药枝和红梅的位置看起来像是举目相望,倒是都不孤单了。
祁衍睡在右边第二间房里,那房里的陈设看起来很简陋,就一床被子,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令人意外的是桌上居然还有一台电脑,而且看起来还很高级。
祁衍倒在床上,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天快黑了才起来。青石老街有许多瓦房,可是都没什么人住,所以哪怕祁衍想吃个饭都难。要问为什么不自己煮?那就是这货他不会啊,但凡祁衍自己煮的东西能勉强入口,他都懒得出来。
江城人炖鱼汤是一绝,几乎所有餐馆都有这道菜,单是从青石老街出来后,就有一家不错的食馆,叫“锦鱼”食馆。
“祁先生,还是原来的菜单吗?”这里的服务员基本都认识祁衍。
“嗯。”祁衍坐在老地方,这地方还是锦鱼食馆的老板交待人给留着的。主要也是因为祁衍坐的地方偏,没什么客人愿意坐,而锦鱼食馆两年前扩建后地方大了不少,不差这一个位置。
祁衍很少会在别的地方吃,所以在北望斋时是天天过来吃,还吃的都是同两道菜。一道清炒小白菜,一道炖鱼汤,这道菜取决于当天老板进的货是什么鱼,鱼汤里的配菜也会改变,还有一碗饭就没了。
“祁先生都不会吃腻吗?”有个新来的服务员问道。
“不知道啊,如果是我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腻了。”
“而且说起来,祁先生好像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变化啊!”有个资历比较老的服务员回忆般地说。
“慕了,我也想一直这样,嘤嘤嘤……”
锦鱼食馆靠着一条河,叫安平河,石桥边有棵千年的老榕树,树上挂了很多灯笼,天黑后总有一些老人家坐在树底下闲聊,有下棋的,有拉二胡的,有吹萧的,也有卖弄杂技的,直到一个老头吹起唢呐,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湮没了,只留下那响亮的唢呐声。
“这白老头,病是好了吗?”老人们纷纷看向桥的那一边,白老头叫白怜,年轻时是吹唢呐的一把好手,长得又好看,老了也是这里最帅的一个老头。可惜父母早逝无妻无子,孤苦一生,白老头半个月前摔了一跤,他们都以为他挺不过去这个秋了。
“许、许是吧……”之前拉二胡的那个老头抹了一把眼泪。
祁衍听着唢呐声走到这里,走到那座石桥上,突然吹了一阵大风,祁衍停了一下。 白老头还在吹着唢呐,祁衍缓缓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吹完这一曲?”
一曲终,祁衍问道。白老头放下手,小心地摸着手中的唢呐,带着不舍。
“要走了啊,我得给那些个老伙计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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