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大可觉得自己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钢铁直男。
因为他虽善于用无聊的尬话把天聊死,乐于把硬核知识科普给女生,惯于将矫情卑微的自己展示给所有人,具备直男们有或没有的一切客观条件,但他懂幽默,爱文学,会写一手肉麻的情诗,所以又完全是值得让异性们托付终身的优质男生。
这是李大可打娘胎以来就自带的思维逻辑。因此,当他终于把暗恋他的青梅竹马也逼到将他微信拉黑的时候,他还是对这一逻辑深信不疑。
李大可抬起头,向趴在肩头的张小忆露出一张自恋的笑。他根本不必讲话,只需让五官轻轻一抬,一句潜在的台词就已经出来:“像我这样帅气的人绝对能找到天下最好的伴侣。”
张小忆厌恶的冷哼一声,轻飘飘地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此时,张小忆的睡裙已拉到了大腿,一抹雪白晃得人头晕。不过李大可却不想看她的大腿。因为张小忆一点也不漂亮,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珠发灰,在手机光的映衬下如同两颗蒙上灰尘的玻璃球。
鼻子算正常。
可往下两片薄薄的嘴唇又把她的相貌拉低了几个档次,尤其加上她刻意缀上的那层亮眼的唇红后,活像两片蘸过水的抹布。
尽管她的身材姣好,皮肤也算白皙,但是毫无血色的样子并不能让人提起半分兴趣。
更何况,张小忆已经是死掉的鬼魂了。
李大可第一次见到张小忆是在去年的某个晚上。那天,他加班至凌晨两点,本就拖着一身的疲惫,却又听说自己暗恋的女生已另结新欢。
行走在暗黄的路灯之下,李大可悲哀得几乎落下泪来。他本以为告别学生时代的自己早已不会因感情而或喜或悲,但当他终于遭遇这般,他才明白,即便他可以在极度残酷的职场间苟活下来,有些人、有些事仍能一箭穿心,轻轻松松致他于死地。
夜晚很黑,尤其当李大可进到小区,转入一条窄窄的小巷子时,墙体的压迫感和内心的失落感让李大可不禁难过的叹起气来。他不想打开手电筒,因为相比困顿于感情挫败的漩涡,黑暗和恐惧反倒是一种心灵的解脱。
“你不开心吗?”
一句语调软软的话从李大可身后飘来,声音很小,但穿透力极强。
要是在以前,胆小如鼠的李大可决计抱头就跑,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伤心几乎让他忘记恐惧。李大可止住脚步,轻轻回答:“是。”
“有什么不开心,跟姐姐说嘛!”
李大可感觉自己的肩头一沉,他确信这只说话的鬼魂就站在自己身后,因为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一只灰白色的手,手的指甲细长。
李大可回过头,一张女人的脸便落入他的眼帘。彼时的张小忆还有些吃惊,毕竟敢与鬼魂交流的人已算是胆大至极,而敢于和鬼魂直面相对的更是她不曾遇到的。
“你真的要听吗?”李大可问。
“额……”张小忆勉强点点头,“对,只要不是太长。”
李大可答应了,但李大可没有做到。因为李大可的故事很长,他从高中时期对同桌的暗恋讲起,到告白被拒,再到暧昧不清,最后异地相隔、念念不忘……李大可与张小忆盘坐在路灯下,徐徐将他的六年往事和盘托出。
经年的记忆一旦被主观提取,所谓光阴就随之缓缓地流淌开来。这个时候,李大可才恍然:这么多年,那个他不曾拥有的女孩始终是他生命的主角。
说了这么多,张小忆的好奇心渐渐被勾引起来:“我想看看她,我不相信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李大可摇摇头,他当然知道,那个时常徘徊在他思绪间的女孩也是普通人,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而且随着时间的精雕细琢,他这份窖藏的爱情也已幻渺。李大可甚至一度认为,自高中毕业之后,他心心念念的,可能只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影子而已。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都没谈过恋爱,一直想着她?”张小忆表示质疑。
李大可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并将头昂到某个文艺的角度来证明自己的确是用情专一。
“你可拉倒吧!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明明找不到对象,却偏偏说是自己痴情。”
李大可拼命把眼睛瞪起来,做出“目露凶光”的表情,他显然生气了。
“别生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张小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话头稍稍一顿,继而竟笑出声,“难道你现在还是处男?”
李大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看他那满腔想要杀人的怒气,自然是被拂到了痛处。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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