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交车上,我将头轻轻靠在你肩上,阳光有些刺眼。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晕车,胃里翻江倒海,头脑发晕,与此同时,时间一点一点倒回到过去。
那一年,我11岁,你19岁,我们相约一起长大。
我这个人有些任性,有时候叫你“哥”,有时候叫你“宋慕言”,有时候叫你“树洞”,只因你是我倾诉的对象。
19岁的时候,我来到有你的大学城,终究没有见你一面。
19岁的时候,你娶了一个我叫姐姐的女孩子,那女孩很漂亮,我也在心里默默靠边儿站。
我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也说不完,纸短情长。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19岁的时候,我在秦淮河畔,写下的一个朋友圈:“很多个失落的时刻都会想起今夜。”
那时的你已经结婚两个月,而我,是在两个月之后才去有你的大学城。
你曾说,你会等我长大。可我已经长大,你却早已忘了我们的承诺。
不,你说,你没忘,你只是在想,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陪我长大?
我记得第一次,你在公交车后面追着我跑,记得第一次把耳机分我一半,记得第一次你在电话里听我嚎啕大哭……
太多太多。
宋慕言,早上路过紫苑中学的时候才想起来我们之间的六年。
我上小学的时候住在破旧的教堂楼里,住二楼,一楼是废品回收站,二楼住着我们,三楼经常闹鬼,所以没有人住。
即将小升初的时候听说过“宋慕言”这个名字,说什么是当年的状元,去了紫苑中学,当时小孩子嘛,也没在意。
直到去了紫苑中学,才发现处处都贴着你的“佳绩”,那时也还没在意。
对了,三楼闹鬼我是一直不信的,直到有一天,爸妈都不在家,我一个人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楼上有搬桌子,锅碗瓢盆叮当响的声音,我吓坏了,捂住被子轻轻哭泣。
这时突然有人敲我的门,我一边问谁呀一边站在门口观望。
门外传来你好听的声音:“是我,宋慕言,我在楼上做实验,突然断电了,可以问你借个手电筒吗?”
我打开门,秋天的深夜里,我依稀看到了好看的轮廓。
那一年,我10岁,你18岁,你高考落榜,选择复读。
你说你住在旁边的丹凤雅居小区里,听说破教堂里没有人住,所以拿来做实验。
你说你酷爱化学,所以乒乒乓乓地捣鼓一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惊讶于你的勇气,要不是爸妈没有稳定的工作,我也不会住在破旧的闹鬼的教堂里。
你说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可言,要相信科学。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这样,我们开启了漫长的一生数不尽的交集。
踏出校门才知道,这一生很长,有数不尽的时间供我们交集。
可我们偏偏败在校园的那几年。
(二)
我们只见了一面,可我对你的侧脸和好听的声音念念不忘。
于是自作主张地要来你的QQ号,在那个手机还没有兴起的年代,我们已经在学会了用QQ交流。
我偷偷跑去屋后的小网吧里给你发消息,一个小时只要两块钱。
你总说你忙于实验没有时间回复我的消息,于是我悄悄拿来爸爸的键盘机给你发信息,一发就是两三年。
再后来你上了大学,智能机开始兴起,我们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再后来你准备考研,越来越少地接我的电话;再后来你结婚了,索性不接我的电话……
宋慕言,我知道,我们之间,每一步都是距离。
第一次给你发信息是五年级的时候,那时校运会得了奖,于是兴奋地给你发信息:“宋哥哥,我今天跳绳得了奖。”
一分钟之后,你就回了我的信息:“恭喜呀,要继续加油哦。”
由于你比我大八岁,所以很多事情总能劝导我。比如我考试考差了,你总能安慰我,说话说到我心坎儿里;比如我说我喜欢了一个男孩子,你总会说:“人小鬼大,可别谈恋爱哟”,以至于在后来很多年里,我都不知道如何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我承认,我对化学一无所知,就连这么多年过去,我对元素周期表都还是一知半解,尽管这样,但我仍然希望我对化学能了解得多一点,这样我们的共同话题就多一点。
可你却说,没事别随便做实验,会爆炸,尤其是我。
我承认我青春的回忆里有一部分是关于你的。
你总劝我好好读书,长大了去你的城市找你,我长大了,却不想去找你了,因为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
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我家楼下,我依稀看见一个男孩子在球场哭泣,一开始只是在抹眼睛,再后来很大声地哭,我不知道你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许多年后,我开始恨自己,没有能力去鼓舞你。
如果那天递纸巾的女孩子是我,会不会许多年后,跟你结婚的也是我。
我扭身跑了,没过多久天就开始下雨,我猜老天那天跟你一样伤心。
只不过你有人安慰,而老天一下就是七八天的雨。
这七八天你一直没来做实验。
过了几天,你突然来找我,约我去球场散步。
我答应了,你就把耳机分我一半,我们一起在球场走了很久很久。大概是那时,我对你动心了。
可我还是未成年诶。
其实也不能说动心,大概就是,我小小的心里,有了一丝丝依靠。
但我那时还不明白,我总想着依靠你,却不曾知道,你也需要找个人依靠一下。
于是我开始问你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我能不能叫你哥”“你有女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复读,是因为什么人吗”?
我承认那时的我,早熟了。
可我们之间并不像没有成熟的果子,会酸,会苦涩,反而是你一直教会我许多道理。
我没有磕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轰轰烈烈,而是就这么一直温存着。
(三)
我站在顶楼的楼梯口,陪你一起做实验。你说,小妹妹,别站风口,小心着凉。
你总爱叫我小妹妹,而我却破口“宋慕言”。
叫你“哥”的时候也有,那是初一的一次测验考试,我考差了,给你打电话,一张口就嚎啕大哭:“哥,我考差了,怎么办”,那时候成绩对于我来说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哪知后来踏入社会根本无须成绩。
你在电话里悉心开导我,我们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还不忘说:“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都在。”
如今的很多个夜里,我都在想,会不会是我当时小,所以你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安慰我。
记得有一次,我跟你说,我那天头疼得厉害,好像发烧了。
说完也没有在意,一个人去坐公交车回家,刚上车就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但没办法,车已经开了。
你在公交车后面追着我跑,我却只能到下个路口下车等你。
等我下车的时候你就在不远处,说要带我去医院看看,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快要睡着了,你就背着我到了医院。
护士们都以为我是你的妹妹,你说,对,这就是我的妹妹,我带妹妹来看病。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醒来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我突然很想哭,就像很多年后,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里醒来一样孤单。
你说,别怕,有我在呢。
一直在呢。
记得病得最严重的那一年,是在17岁那年,我开始说胡话:“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你说:“白薇,你肯定是想我了,这样,我来看你,好不好?”
我反反复复地神叨:“我肯定是在哪儿见过你。”
那时你已经踏入社会,而我还是心怀梦想的人。
我学习播音主持就是为了来见你。
我想就算不能来见你,也要努力站得高一点,远一点,这样你就能看到我了。
就像《何以笙箫默》里说的:“答应我,哪天走失了人海,一定站在最显眼路牌,等着我回来。”
我记得高三那会儿,是我最难过的,因为还没有等到我来见你,你就已经在朋友圈晒出结婚证的照片。
我是在十二月去的W市,听闻南方有你,我便一路南寻。
十二月的W市格外冷,但没过多久就暖和了。
因为很多天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终于接了。我说,树洞,我就不来见你了,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但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时间倒回到开头,我将头轻轻靠在你的肩上。那是我们去医院的路上,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第二天你就来找我了,你带我去医院看病,虚弱的我有些晕车,就将头靠在你的肩上。
宋慕言,我记得你说,妹妹,你想要的,岁月都会慢慢给你,别着急。
那是你趁我睡着之后轻轻跟我说的。
我的眼角有泪滴滑落。
(四)
2016年你远赴S市,我有些难过地问你,会一直留在那里吗?
这样我离你的距离越来越远。
你说,想出去走走。
你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直到有一天,我从新闻里看到S市发生了滑坡事故。
一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而这次事故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我给你发信息问你有没有事。
这次你终于回我了,你说,你很好,你去了G市,谢谢我的关心。
我说那就好。
放下手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释怀了。
我不再是那个粘着你的小女孩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许多年前怕黑怕鬼的小姑娘了。
依然记得许多年前,在荒芜一人的操场,有个男孩子放声哭泣,我却无能为力。
很多年后,我在微信里问你,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你说,我很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是我没有坚持。
或者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又或者我们一直爱着彼此。
11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他是我生命的一束光,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就亮了。
记得初二那年,我的作业本上写着一个凄美的故事,那时的你已经上大三,隐隐约约有恋爱的气息。
我便寻着蛛丝马迹去问你,如今看来,那时的我们,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还是我们离爱情最近的时候。
都说21岁的人可以和30岁的人结婚,但17岁的人不能和24岁的人谈恋爱,因为二十几岁的人全是生活,而十几岁的孩子眼里都是未来。
这大抵是我们俩的真实写照,等到我21岁的时候,你已经娶了别人。
哥,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们之间差得不止这几年。
到如今,你结婚之后,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下个月,是我们认识的刚好第十年。
这十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这十年,倒回去,每一天都是遗憾。
宋慕言,纸短情长,写不完我对你的思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