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狗宝说,你要听实话,我告诉你,外面正在搞亩产万斤,有些人已经饿死了,有些人要变成飞毛腿,要变成飞毛腿,必须吃沙葛荡里的甜油儿苗,我就是来沙葛荡找甜油儿苗的,结果迷了路,在这儿碰见了你们。老头听完聂狗宝的话,摇了摇头说,看来你嘴里真是没有实话。
老头说,你不说实话没有关系,我有办法验证你说的话是假的,你说吃了甜油儿苗就能变成飞毛腿,我知道哪儿有甜油儿苗,这就带你去。
老头领着聂狗宝在密林里穿行,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他们来到一片四周被树木环绕的开阔地,沙地上的茅草连丛成片,茅草丛中点缀着一些凌乱的不知名的野花。老头指着那片开阔地说,这里的油儿苗都是甜的。聂狗宝望着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觉得在这个春寒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时节有点儿不同寻常。
老头说,这里的油儿苗是甜的,但我们不敢吃,我们刚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到处挖野菜,无意中发现,这里的油儿苗竟然是甜的,但人吃了以后变得疯疯颠颠的,就没人敢吃了。
聂狗宝蹲到地上,从茅草丛中拔了几颗细嫩的油儿苗,放到嘴里嚼了嚼,果然不苦。又拔了一大把吞进嘴里。
那帮人紧张地盯着聂狗宝,不停地问聂狗宝,没事吧?聂狗宝说,没事,很好吃。聂狗宝吃了一会儿,觉得头有点晕,挺身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晕得更厉害了,有人喊,把他扶一下,话音刚落,却见聂狗宝往后一仰,摔倒在沙地上。
聂狗宝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感觉天旋地转,转了一会儿,似乎好点儿了,此时聂狗宝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没法形容,反正有种干点什么的冲动。
聂狗宝没有把那种感觉说出来,他想尝试一下,于是悄悄睁开眼,心里说,起来吧。聂狗宝就从地上噌地一下站起来了。那帮人看聂狗宝从地上起来,没看清是怎么起来的,围着他上下打量。聂狗宝有些害怕,心里喊道,飞起来吧。聂狗宝从平地里飞到半空中了。
聂狗宝从那帮人的头顶上飞过去时,那帮人在下面蹦起来抓扯聂狗宝的腿,把聂狗宝的裤子扯下来了。聂狗宝想把裤子夺回来,但下面那些人拿着棍子乱戳,只好放弃了。
聂狗宝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自己心里想什么,就有什么。心里想飞起来的时候,立即就飞起来了;想下去把裤子夺回来,马上就向下面飞过去,那帮人拿棍子戳他,他有意躲避,马上又往天上飞去了。
聂狗宝没有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想飞就飞起来了,发现了这件事以后,不知道往哪儿飞,只好在天上乱飞。
聂狗宝一会儿在树林子上面飞,一会儿在树林子下面飞,除了快要撞上树干的时候,想起要躲一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聂狗宝发现他一直在树林子里绕着圈子飞呢,因为隔一阵子就会看见迷魂阵里那帮人,那帮人开始是对着天上大骂,后来是仰着脸朝他吐口水,最后骂累也吐累了,看见聂狗宝从天上飞过,就集体脱下裤子躺到地上瞅着他,表示他们的愤怒。
天黑了以后,聂狗宝想起来一件事,他要离开这个迷魂阵,这样一想,聂狗宝就离开迷魂阵了,他又想应该回碾头镇去,于是转眼就到了碾头镇了,他接着想,不能让人看见他的光屁股,应该回家找件裤子穿上,于是,他就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聂狗宝很长时间没有在自己的床上躺着睡觉了,眼睛一眯就睡过去了,睡不长时间,蓝娥进来把他喊醒。
聂狗宝瞅着蓝娥问,我是不是在做梦?蓝娥说,你从昨晚睡到现在,睡了快一天一夜了,刚才梦见什么了?聂聂狗宝问,今天是几月几?蓝娥说,几月几啊,让我想想,拍着脑门子想了半天,管他几月几呢,谁还记这个啊?快把裤子穿上吧。
聂狗宝问,我的裤子怎么在这儿?蓝娥说,是你让我给你洗的,你自己倒不记得了?聂狗宝问,我让你洗裤子干什么?蓝娥把聂狗宝的裤子放到床上,用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子说,没发烧啊,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漳河发大水了,你们一帮年轻孩子到县里抗洪去了,昨晚才回来,裤子脏得不成个样子,让我给你洗洗,你倒头就睡了。
聂狗宝说,我记得穿得是冬天的衣服,怎么是条单裤呢?蓝娥说,你傻了吧?现在是秋天,你一天到晚光着膀子,怎么能穿冬天的衣服呢?蓝娥想了想又说,你几天不睡觉,累糊涂了,接着睡吧。
蓝娥出去后,聂狗宝想接着睡,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越想越糊涂。
过一会儿,蓝娥喊聂狗宝起来吃饭,聂狗宝穿衣起床到院子里。骨朵已经端着饭碗蹲在地上喝了半碗稀饭了。蓝娥把饭碗递给聂狗宝,聂狗宝端着饭碗蹲在地上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骨朵喝完一碗又盛了一碗,见聂狗宝在那儿愣神儿,催他快吃,吃完好去打麦场听讲古。聂狗宝问,听谁讲古?骨朵白了他一眼说,还能有谁?永林爷呗。聂狗宝把碗放到地上问,永林爷没死?骨朵瞪了他一眼吼道,活得好好的,你咒人家死?聂狗宝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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