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来,雨。
暑假快要过去了,而今天这场雨好像是暑假以来第一场上午开始下的雨。
其实前几天也下了一场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开始下的雨就没这么让我在意。
或许是没有吹到那雨带来的风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窗没关,一阵风吹来,我感受到,这就是家乡的雨啊。
我的家乡位于广东省,而我所在的这个小镇比较多山——我曾在学校黄昏读的时候在三楼看山上烟雨朦胧,我曾在夏季傍晚的时候打开窗吹山风——雨里好似夹杂着山的气息。
那是山的清凉。
雨时,淅淅沥沥。雨拍打在树叶上,拍打在小草上,重重地打在泥土里,打在人们撑起的每一把伞上。我喜欢听雨的声音,听雨声时天地万物与我都是安静的,我像是个听故事的人,但明明雨什么也没说。雨是什么颜色?雨是透明的,我能看见它。我家后面绵延起伏的山的绿色是它的背景板,多层朦朦胧胧的烟雾,更让雨在广袤的天地中显得潇洒自由。雨带来的气息,是清凉的,像是夏天刚从闷热的冲凉房里出来的那一阵清爽,像是突然从密闭闷热的空间里破门而出得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你和雨有过亲密接触吗?记得我小时候,大概那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当下雨时,我和我哥总会换上拖鞋,穿上超短裤,一人撑一把伞,在大门口的门坪上“淋雨”。大大的伞里包着小小的人,我能听见雨打在伞上很厚实的声音。我会把手伸出伞外,想接住从那遥远的天上来的雨。这或许是人类对大自然的好奇心作用的结果吧。但不过我和雨最直接的接触是我哥“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式的绝招——“雨中陀螺”——向我袭来,我哥哥在雨中撑着伞旋转,旋转,那已经落在或即将落在伞上的雨都随着我哥哥和伞的旋转甩向四周,而无疑,我是最大的受害者。那时候的我也不甘心只做个受害者,我学着我哥的模样,也成为了雨中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而能让这两个旋转的陀螺停下来的,只有妈妈的那声——“你们在干嘛!”
有时候,雨是寂寞的——雨不寂寞,下雨时的我是寂寞的。记得在三四年级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爸爸妈妈都出门走了,我也不记得哥哥去干嘛了,我踏着自行车,去寻住在附近的朋友玩。可是,她也不在家。那是个3G网不太发达的年代,那是个一个人就没什么好玩的年代。我落寞得回到家里,门外刚下起了雨。那段时期的我,很中意听许嵩的《玫瑰花的葬礼》,所以百无聊赖中,我推开了我的那部诺基亚滑盖机,百度搜索“《玫瑰花的葬礼》的歌词”,一边听着曲子一边抄歌词——“一片小雨滴,陪着我等天明”,那时候的我,只不过在等一个可以陪我玩的伙伴。以至于后来的每个下雨天,我都觉得应该播上一曲《玫瑰花的葬礼》。
我喜欢观察人们在雨中的样子——有骑摩托车的人停在我家对面的屋檐下穿雨衣,然后继续走;也有人与他们的自行车或者摩托车一起,在屋檐下等雨停。路上穿着雨衣骑着摩托车飞驰的人很酷,他们的雨衣在风雨中飞扬,像是超人的披风。骑摩托车的绝大多数都是成年人,下雨了或穿上雨衣或等雨停。但是骑自行车的小学生或者初中生就没这么老实了。我四年级的时候在门口看着一个穿着白衬衫、没打伞的少年在风雨飘摇中奋勇前行,我记得那个少年,我曾经在教学楼的某个楼梯处偶遇过他,我不记得他的样貌,和绝大多数女孩子一样,记忆中只有那件白衬衫。那个少年或许不知道,有一个人,记了穿着白衬衫的他在某次放学后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雨中的一幕记了很久。
而那个人,在一两年之后,也成了不打伞就骑着自行车负雨前行的人。
我记得我六年级那个夏天中午的雨下得特别大,大到怎样呢,大到上学的时候在门口望着哗啦啦从天上倾盆而下的雨,觉得像那传说中的尼亚加拉瀑布。站在门口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撑着伞的我需要观赏这个宏伟壮丽的景色好几分钟,才能在内心里勉强地说服自己勇敢迈出第一步,不辜负挂在教室墙壁上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神奇的是,当我勇敢迈出第一步,置身于暴雨之中,却觉得这暴雨不是暴雨,而是中雨,撑着伞在雨中骑单车前行,好像也没这么难。
如果只是下雨,上学的路或许没这么难走。但要是遇到刮大风,那可又是一番不一样的光景。大风起,雨水会跟着风拍向你的脸,你的裤子,你的鞋。打在脸上的风和雨让你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眼抿着嘴,它们似乎好像在对你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去到学校,整个人除了几根幸存的毛发,全身都是湿哒哒的。重灾区或过于裤脚和鞋子,每走一步路都能感受到雨水从脚趾缝中穿过。此时鞋垫的弹性也比平时好得多,整个人忽高忽低,一下一上的。走路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书包背在前面,防止它被雨淋得更湿。裤脚是肯定要卷起来的,至于那鞋子,走路的时候会避着低洼的积水处,但不会太努力得避着,反正都湿都湿透了,也不在乎再湿透个一两分,反正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把鞋袜脱了就行了。记得有一次风雨实在大的可怜,我一个机灵路过邮政局的时候直接把车扔在了邮局门口,人直接跳上邮局的阶梯上,在房檐下避雨。我那个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同学,每每讲起这件事,都觉得那时候的我很搞笑。
遇到狂风暴雨,又加上是上学路上,的确是需要小心翼翼的。但是如果是放学,又遇上中小雨,那我和雨谁更狂妄些,却又说不定了。
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放学的路上下起了中小雨。这雨,之所以用“中小”形容,是因为它没有小到只是一点点的小雨滴,也没有中雨到让人望而却步的程度。只要你下定决心,在骑单车的时候把伞合上,大自然会给你不一样的体验。那次放学回家我没有撑伞,雨滴打在我的脸上,它们汇成流,从我的额头流向我的眼睛,从我的眼睛流向我的嘴巴。我的脸庞是土地,它们是涓涓而流的小溪,它们洗涤了我的污秽。我踩着脚踏板,驶向前方的风,风看到了我,它向我吹来,它带走了我身上的一些雨水,雨水与我朝着不同方向前进了。风还带给我夏天的凉爽,我不停得往前行,不停得进入清凉的世界。风里雨里都夹着泥土的味道,刚破芽而出小草的味道,还有被夏雨击败的闷热的味道。我会刻意驶向水坑里,在单车“唰”过水坑的时候,我会抬起我的脚,水坑里的水好像被我炸开了花。路上的人没空观赏我这疯狂的举动,因为他们在躲避疯狂的机会。或许会有个人和很多年前的我一样,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高中时,我很喜欢苏轼的那首诗,“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谁怕”。每当读到这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小学初中在夏天雨里的故事。
上了高中之后,我很少和雨有亲密接触。我喜欢靠窗的位置,那是离雨最近的地方。我喜欢看窗外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卷席树叶,我感受过什么叫做“山雨欲来风满楼”。雨滴拍打在窗外绿油油的树叶上,树叶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最终让雨水归于土。我喜欢看雨留在窗上的痕迹,它告诉我,它来过。
似乎我越长大,越是在意被雨淋湿。也许是离开家之后,被雨淋湿了不知道去哪里处理狼狈的自己。但那时候的我不觉得自己是狼狈的,那时候的我才是幸福的。
天地之下雨丝千万,而我独身一人。
如果我遇见了我生命里的那个人,我会带他一起看雨、听雨,告诉他我和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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