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看着路边的麦浪,和昨天的并无二致,日头依然很毒,还好安全帽能遮一部分阳。
这条路王二每天都会经过,骑着自行车,闭着眼都会知道该在哪个位置左转,哪个地方上桥,哪个路口跨过运煤渣的铁路。
就像他闭着眼都会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什么地方拿车,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和家人吃晚饭,什么时候看新闻联播、辅导孩子功课、和妻子过生活,然后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黑暗中的顶灯,滑入梦乡。
进了更衣室,王二摩挲着套上了那套n久没洗的电工服,上面布满了不知从哪儿揩来的油渍,镜子前略微理了理安全帽的带子,这年头安全检查严得很,被查到安全帽不系带,扣发全月奖金。
桌子上找到了点检本,夹在腋下,慢慢踱出休息室。厂房里很冷清,没太多人,清晨的雾气还没完全消散,工人们还没完全到岗,也好,难得享受一会清晨的宁静。
“啊秋……”,李晨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昨儿陪工段长打麻将,又是一个通宵。
“去去去,滚去下面换轧辊,顺便清醒清醒”,班长连踢带踹把李晨轰到了厂房里,几台工作了一宿的轧机喘着粗气,喷射出降温的水流,远处行车轰隆隆驶来,指挥员尖利的哨音在空旷的厂房中回荡。
行车垂下几根钢索,李晨打着哈欠把销子插进轧辊,然后把钢索挂上销子,胡乱给指挥员打了个手势,起吊。
钢索在“瞿,瞿,瞿”的哨声中慢慢收紧,渐渐绷的笔直,眼瞅着轧辊已经缓缓离地。
突然“邦”的一声,其中一条钢索脱钩,飞的老高,顺带着把轧辊中的销子带出,崩向空中,紧接着近吨重的轧辊“咚”的一声砸落在地,地动山摇,李晨和指挥员吓得抱头鼠窜。
王二感觉到安全帽碎裂的声音时,不知怎么已躺在了地上,想站,站不起来了,好像四肢已不受控制,头上烈疼,和奇怪的异物感,眼睛不知不觉缓缓闭上……
再睁开,是纷乱的脚步,手忙脚乱的人群,担架……白衣服……
再一次睁开眼,王二感觉自己好像悬浮在几十米的厂房上空,他看到自己的躯体端戴着安全帽趴在冰冷的地面,也看到了3、400米外歪倒的轧辊和惊慌失措的那个年轻人,瘫坐在休息室的门口。
王二仿佛又看到了那片麦浪,和昨天的并无二致,日头还是很毒,可今天恐怕是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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