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温馨的印象,甚至我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出生时间。从小到大,没有人给我过过一个生日,别人不给自己过,自己也向来没有这种要求。因客观现实,已经使自己懂得,在这样的家庭中,不可能过多要求给予,所应做的只是付出和贡献。
1956年,我就读于郭庄小学。读书期间,曾深得贾素英、贾宝华老师的宠爱。在校她们为我们姐俩买书、买本、交学费,以使我们不至于辍学。放学后,她们多次家访,帮我们烧火、做饭、料理家务,以使我们保持优良的学习成绩。
从那时起,我们就认识了“善良”这两个字,也知道了“勤奋”的深刻含义。我们常常在她们的鼓舞下,边烧火边读书,边做家务,边学写字。到底读书为什么,好像不太懂,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就对不起她们。那时我们既小又大,小指不懂事,而大指必须边读书边用稚嫩的双肩挑起自己在这个家庭你应该挑起的一切重担。
1956年夏季,家乡发大水,父亲外出抗洪,只依稀地记得,半夜惊醒,见到逃回来的父亲,红肿的肩膀,破了肩头的上衣,带满泥巴的鞋子。
他冒死逃回,什么也不为,只是想着看看我们,想看看这个家。因为在抗洪中,他时刻面临着危险,时刻面临着死亡。他用血汗钱为我们买了衣料和各色花袜。我们姐妹几个惊作一团,又带着满天喜悦倒头睡去。并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走的,怎样走的。那时,想起此事,心里就充满幸福,并没体会到父亲冒死逃回的良苦用心。他不顾个人安危,心中只有我们。现在想起此事,心发颤,眼发热。
父亲是一个粗人,只念过私塾,没有高深的文化。粗手粗脚,干粗活,穿粗布衣裳,吃的更是一顿见常年的粗饭。
但父亲又是最细心的人,他不但身挑家庭、生活经济重担,连我们生活中每个细节都放在心上。我们衣服的布料、小袜,小日用品大都是他亲自去买。他的审美观念常常受到四邻八舍的赞赏。乡亲们往往拿着我家的一个布头,一只小袜而去作为样品,到市场四处寻找。他们都说,相信父亲的眼光。
其实,父亲的粗与细既矛盾又统一。无论粗与细,实质都一样,心里只想着别人,而唯独没有自己。这就是我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
1963年夏季,密而又急的小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致使所有的村庄,街道都倒塌的面目全非了。如果不是熟悉,简直就找不到自己的家。到处不断传来房屋、墙壁“扑哧”、“扑哧”的倒塌声,使人一听到一个微小的声响就胆战心惊。
父亲为了多挣工分,又一次外出抗洪。所有的民兵也抽去支援灾乡了,保家卫舍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我们身上。我常常爬上即将倒塌的围墙或者爬上摇摇欲坠的房顶,拼命用破席烂草遮盖着。虽然明知无济于事,还是徒劳着。有时还没爬上房顶,身后就一声闷响,只吓得心惊肉跳。那时,我真盼望着大雨快停,更盼望父亲快快回家。我认为,有了父亲,就有了安全。有了父亲,我们就有了靠山。
农历1964年2月14日,母亲病逝。当时因为年龄小,只知道腹肿病,其他一无所知。
她死前放不下所有的债务,放不下自己的几个女儿。曾把大小债务以长短笔道画在墙上,又一遍一遍向别人诉说家庭的困难。她是怕死后,我们再受苦,或者我们无人照管。当时印象最深的是,灶台上放的是红高梁饼子和几乎没有拌面的菜团……
一直到现在,我不敢细看孩子们无意间在墙上乱画的笔道,更不敢听别人讲身边的其他人得了肝硬化。这些都会引起我痛苦的回忆。它使我想起了病中痛苦的母亲,想起我们姐妹几个同父亲一起经受的种种煎熬。
我真希望时光倒流,让父亲、母亲享受我们现在哪怕万分之一的幸福生活。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我是多么想念你们呀!
(所附照片是父亲1981年时的照片,特别遗憾的是母亲没有留下过照片。)
(作者:郭志英原无极县实验学校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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