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高的矮的新的旧的楼，除了“四城同创”新立的宣传牌闪烁着鲜红的标语外，这个城市与每一年没有什么不同。
但今儿个是冬至，这个节日让空气的流速加快，好像真有那么点不一样。你会特意看看天，留意城市的空白处有没有更清晰明朗。很可惜，一切如常。
我憋了快一整天了，想出去流流汗。华的电话来了，跑步吗？
当然，等这句话很久了！
快步走到快速通道口，从栏杆缝里侧身下坡我就来到滨河路。刚跑了一半，见华老远冲我挥手，并肩往溚沱公园。
前几日还像金币一样挂满枝头的银杏叶早已不见踪迹，树上连一只麻雀也没有。路两边一顺溜儿的树木坦诚地摊开手臂，想要拥抱或抒发什么。墨青的粗树干上生出许多灰褐的细枝丫丫，疏密有间，衬着天空冷灰蓝的调子，别具美感。
跑着跑着，身体便轻松了起来。外面寒气浸人，体内热血沸腾，分明感觉汗水湿了的后背有热乎乎的凉气冒出来。华比我更从容轻松一些。“冬至有你如约而至，夫复何求。”华取下耳机：“你诗兴大发啦！”
在石头铺就的小道上轻快地小跑，洲河边碧水深流，岸边草融融、水清浅，一只轻巧的水鸟唧叫一声，点水腾起。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夏天里粉得轻盈的网红草坪变成了焦糖色，一大片一大片硬生生地竖着刺一样的茅草，让人很容易想起雕塑家用铜丝绕成的艺术作品。路的另一头仍是绿草萋萋，有鹅黄的叶尖藏匿其间，也丝毫没有秋冬的衰腐，反倒显出春意融融的娇嫩来。一边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枯草，一边是葱茏的翠树绿草，置身其中，会忘记自己是在跑步，以为是欢蹦着徜徉其间呢！
又有哪一次的出游能像此时一样，不急着赶路，不考虑吃处住宿，如此轻松自由呢？
冬日的色彩不输给任何一个季节。冬至，冬的极致。一年中白日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阴极生阳，太阳会死亡也会重生。
“每于寒尽觉春生。”冬至的寒凉没领略到，春生的讯息在梅树枝头招摇。那些粉白的花苞跃跃欲试地在枝头，好像在叫闹。即使没有香气又怎样，盈盈的生气就足够动人。
边跑边打量这个河滨公园，觉得美的东西总甘于沉默，你看不看得见，它都在那里。
我们有时说说话，有时沉默。专注于自己，又聆听彼此。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华说，人的细胞是有记忆的。刻意练习会让一个人发生奇妙的变化。“好可怕！幸好石头没有觉醒。要是它突然有了意识，怕是能行动，能开出花。”我回应。
我们的笑声在冬日清寂的空气中清亮得像银器碰撞叮当作响。
来来回回地，沿着喜欢的小道绕圈。想把这一切打包在记忆里，用眼搜寻，用心感应。色彩，气味，声响。
人生未央，冷暖也略知一二。苦甘皆是滋味，为了更有力量地生活，所有的历程皆是养料。荨麻汤又臭又难喝，不能做饮品，未必不能泡脚，更不影响它变成花园极好的肥料。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相信，每个严冬都藏匿着暗暗鼓起的芽苞。何惧风雨，何患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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