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回声

 七夜雪回声

襲原创 

       焰火弥漫了整个天空，她隔岸观望，眸子里流转出疏离冷漠的清透，任凭什么也熄灭不了眼底的那七夜雪的彻寒。

                                                          <一>

      昆仑山被绵延不断的冰雪覆盖掉容颜，灰蒙蒙的天幕纷纷扬扬坠落着雪花，孤身躺在雪地上的她睁开清透的双眸，轻轻抖落素白薄衣上的白雪，双手合十：“娘，女儿已经到达人间。”，刹那间她面前出现娘的幻象，“孩子，这个锦囊你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打开，你必须在七天之内走出昆仑山，找到江南与长眠后到砚滴镇，娘相信你可以拯救苍生，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去见你爹了，烟儿，再见了。”女子神色大变，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的爹？恍惚之际，金色幻象开始一点点消失，升向飞雪的长空。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盘旋在昆仑之巅的大雪里，回声迂回，夜色已至。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了。

     听从母亲的话在冰川里沉睡了七年的她，在醒来的这一年，热切期盼的相遇，竟成离别。

     雪花依旧铺天盖地地涌来，七年未食的她步履维艰。悲怆充满她的胸腔。她向南走着，一步也不敢停歇，一点也不敢往回看。茫茫山崖漫天飞雪，她的容颜在冰冷刺骨的白幕里若影若现。

     第七夜，她看见零星温黄灯火，突然间，她笑了，那一笑胜似天山雪莲在霎那间怒放，那是不染人间烟火的冰清，那是人间绝无仅有的盛世容颜。

     终于要抵达了。

     就在跨出昆仑界的那一瞬间，她全身的血脉突然逆流，毕竟是人间的温暖气息啊，她寒冰体质始终受不了。

     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江南看着救回的女子，眼前的女子肌肤如玉，容颜绝代，他突然叹息，世间竟有这般不染尘埃的清透女子，而自己竟在第一眼便爱上了她，或许这就是此生的劫数。烟空缓缓恢复知觉，“这是？”她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身上笼罩着温润如玉的气息。“你醒了？这是洛阳城，昨夜我路经昆仑，发现你昏倒在地，所以便带回了你。”江南看着她说道。“哦，谢谢你了，我叫烟空，来寻人的，请问你听说过一个叫江南的神秘剑客和一个叫长眠的孤僻女子吗”她睁着水灵的眼睑看着他。

      “我就是江南，长眠是我师妹，你找我们，是为何事？”，他眼底显出惊讶之色。     

      “你就是江南？那太好了，我是忘川之女，如清是我娘。” 

       他的胸口突然痛了一下，她就是那个注定用生命拯救苍生的女子？师母说，希望他和长眠护送烟空到砚滴镇沉湖的话语，依稀还在耳边。江南眼里透出略显沉重的暮色，他竟然滋生出不舍亲手把她送上亡命之路的念头。

    “爹娘，他们，他们都已经牺牲。”，她的眼里充满了落寞。

    “大浩劫就是人间末日，我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在这之前，弒魔！”她的眼神忽然坚决起来，不容一丝软弱惧怕。

     “师母也去世了？！” 江南的心头被重重的捶打。

      她颓然地点了点头。

      沉默了半晌，江南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毅然决然地说：“好！我随你去寻长眠，不惜一切代价，弒魔！”。

      她轻颦眉间那一片散不开的惆怅，宛如千年不消的忧伤，隐忍中有无法言明的落寞。

      人间烟火，情仇几许，只是定数难违。

                                                             <二>

         “师妹长眠早在三年前被人所刺伤，之后消失了踪影，给我留下唯一字条上面只有洛阳两字，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在洛阳寻找她的足迹  ”江南语气沉稳中又有着温柔。她微微笑了说：“好。”，只是她不知道，那一笑，便扰乱了他。

        天泛着微青，她与江南出现在洛阳的市井，引来一片片的唏嘘。如此惊艳的女子，如此温润且气质非凡的男子，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同样拥有绝世容颜的他——昏抵。

        他一袭黑衣，戴着黑纱斗笠，遮去他的脸。昏抵看见她的时候，冷若冰霜的目光突然颤抖了一下，心传来隐隐的刺痛与难以言明的喜悦。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你，这次，再也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他跟着她走进了一家客栈。“把招牌菜全呈来。”，他的气息令人瞬间遁入冰窖。“好好，客官您请稍等。”，店小二踉跄进了厨房。

      他的气息里携带着一种普天之下的霸气和冷漠。

      烟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看着窗外，顺着他的目光，她只看到老树根堆积了厚厚的落叶，似乎有些微微的暖流趟过她的心脏，她全身战栗，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感觉到恐慌，不禁收回了目光。

           当店小二第五次绕过烟空和江南的桌子把菜端到昏抵桌上时，烟空忍无可忍，突然对着店小二说：“难不成这位客官在我们之前有预定？”。店小二唯唯诺诺：“客官别急，我这就来这就来。”

          忽然昏抵缓缓转过头，直视烟空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一股似有似无的杀气瞬息弥漫了整个客栈，但却又在刹那之间熄灭了，他回过头，不再看她。等菜都上齐了，他丢下钱起身说：“开一间上房”“好嘞！”店小二看着那金子两眼放光。

       “那人一身傲气，莫名其妙。”江南发现越和烟空接近就越不难发现，烟空本性其实和个小孩子并无异同。“好啦，这人内力莫测，我们还是少节外生枝”江南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她调皮地说：“那你今晚陪我去夜市玩”

       他无奈地点点头。这一切都被昏抵尽收眼底，他那颗原本毫无知觉冰封很多年的心突然轻微痛了一下，像冰山的一角开始有裂痕，慢慢开始了消融的路程。

                                                       <三>

         夜色如水，房屋鳞次栉比，市井歌舞升平，人群里，烟空戴着面具在江南旁边嬉闹，忽然一双比她寒冰体质更冰冷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一种不可抗拒的气息镇住了她的魂，那一刻，有些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翻涌，似乎要破涌而出，那只手忽然缓缓地松开她如玉的手腕，她恢复了清醒，摘掉面具，一脸狐疑“你，你刚才干嘛抓我手？”她对着江南气呼呼地说道，“抓你的手？我没有啊？”江南一脸无辜，她迅速抓过江南的手，温暖而安稳的脉搏，时光停滞，这与之前的温度完全相迥，她敛去疑惑不再追问，“哦，没，没什么，我开玩笑的啦。”一直回到客栈，那冰冷的温度似乎还隐隐残留在她的手腕，她不禁摸了一下，刚刚是自己的幻觉吧。她不知，那是昏抵控制不住情绪而握住了她的手。

       风在洛阳城的夜里寂寞地穿行，有些隐隐约约的预兆掉进她的心中，忽然一阵风吹开了帘子，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完全黑暗的世界，她摸索着，心里忽然荡起短暂的恐惧“江南！江南！”她呼声喊道。

        “不要让我再听见那两个字”，他富有磁性的好听声音几乎是不带温度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是？” 。

         他并没有回答。

         半响，没有一点声音，这激起了她的倔性“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谁啊！放我回江南那去！”她大叫。

         就在说完最后一句，一阵寒风逼到她的脸上，他来到她面前，在她耳垂边说：“我最后说一遍，不要再提那两个字！”他的语气里有了隐隐的怒气，她一怔，然后回复过来，双手一抓，就抱住了他，微微的温度，健硕的胸膛。她忽然愣住了。

        而这也是他没有意料到的，心有了微微的颤抖。

        他缓缓推开了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这是幽玄界，所有的魔聚集于此。我是昏抵。”那一个瞬息，她的呼吸困难，全身血脉四处乱串，突然她哭了。这是第一次哭，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冰清的泪滑过不染尘埃的绝美容颜，一滴一滴温热冷透缓缓滴落到黑暗里，迅速消失在松动的泥土里。

       七年前被娘封印的记忆顺着记忆回路的沟壑，汹涌而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在冰川里沉浸七年，不仅是为了封锁她的记忆，更是为了他无法找到她。烟空的娘如清为了苍生大业不惜牺牲女儿的幸福以及生命，这果然不愧于忘川的妻子。做事果断不带私人感情，不过，这也是唯一一条如清能选择的对的路。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让女儿忍受冰寒七年之苦的心机是白白浪费的。封印在接触到昏抵的瞬间便灰飞烟灭。

                                                              <四>

         他是个灵异的孩子，悟性极高，忘川发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普通凡人，更何况他出现在昆仑山巅，那个人间和神冰界的出入口 ，可忘川还是收留了他，把他和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安置在玄冰洞内与世隔绝，然后把毕生精华传授给两个孩子，他给他取名为昏抵，而把江南与长眠这两个弟子交给妻子如清，烟空与昏抵从小就彼此欣赏，隔三差五就互相切磋，直到后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慢慢地她与他相爱了。

       忘川倒是很满意这个女婿，两个小家伙站在一起像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任何人看了都心生欢喜。

       她生性活泼调皮，带着偶尔的小倔脾气，他的笑如明媚的阳光，浅浅的淡淡的，包容着她。直到十年前。忘川在她与他面前灰飞烟灭。一切都变了。

       如清对着烟空说这是命数，烟空对着如清说：“娘，我要和他厮守到时间的尽头”。

       如清笑了笑，“小丫头长大了？”。得到如清的允许后，烟空和昏抵来到了人间，过了凡尘日子，整整三年，那些年月是烟空生命里最美好的日子，她和他游山玩水，他唤她烟儿，给她一个温暖而安稳的肩膀，他是特殊体质，不适合在人间生活。可是他为她毫无怨言地忍受着人间的戾气，收拾她闯下的祸，宠溺她，恨不得把生命里的所有都给她，她喜欢对他嫣然地笑，她也喜欢看他的笑，仿佛整个星空都灿烂着。江南的烟雨的楼台中，她与他依偎，像一幅人间不曾有的壁画。

         直到七年前，她们的情被生生割断。

         始作俑者是她的娘，如清。可是烟空不知，如清也是忍着巨大的悲痛才作了这个决定。那一天，如清接到了忘川从神界传来的口讯，“不要让女儿记得昏抵，把他们分开，否则七年后的弒魔必然失败，苍生皆亡。”

          那一天，是在洛阳，残阳如血。他的手与她分开的那瞬间，空中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笛声，风吹着落叶，回旋着凉凉的心情。他跟着她的脚步，一步也不敢放松，可是，烟空看见母亲眼角的泪后，她缓缓转头对着昏抵说，你走吧。

         那一瞬，他的心开始撕裂。他的眼神如此哀怨，泛着隐隐的泪光，眼眶早已发红。

         那个夜晚，他回到他为她修的小筑，在一角的黑暗里一言不发，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可怜，一如他最初的命运。终于他忍不住哽咽起来，是的，他恐惧未来没有她的日子，他恨他的无能为力，无法留住烟空，他也恨烟空，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放开他的手。

          天亮了，忽然有个神秘的声音说：“昏抵大人，从今天起，你就是幽玄界的王。”

                                                      <五>

         她泪如雨下，“抵，我全都记起来了，你，你这些年，还好吗？”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谅她当初的绝情，她只是不想让娘亲难过，她以为她还有机会逃回他的身边，她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解释了一切后，在房间内点燃了一盏烛光，他究竟承受了些什么呢，脸上的线条依稀透出冷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这些年好吗？你现在竟然问我这种问题？”她轻轻环抱住他的腰，他反手紧紧抱住她，力道之大，她的呼吸几度困难。昏抵的指尖碰触到烟空寒冰的身体时，突然红了眼眶，她的心究竟是怎样的冰冷，“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叫我走，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一阵哽咽。“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到我的生活？你知道在寻找你的日日夜夜里，我是怎么煎熬的吗，我的命早已不重要。”他终于说出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话，低低的声音透出痛苦和压抑，他紧紧抱住她，深怕只是他的幻觉，他是那么，那么地害怕失去她。

      昏抵的眼泪滑过她丝质白衣，侵入她的皮肤。微暖的烛光照出他柔和的曲线，这一刻，他像个孩子，她轻轻拍了他的背。

        忽然昏抵看见她肩膀发出六合星的微光，不由大惊，一把撕开她的肩上的衣物，“昏抵，你”烟空被他的行为所吓倒，话还没说完，昏抵捏住她的肩膀，“昏抵，痛”她惊呼，此刻他的目光哀怨无比，直勾勾地盯着烟空的眼睛。

       “你是谁？你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他怒吼。

       她眼里泛着泪光“怎么了，昏抵”，她突然觉得怕了，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不是七年前那个宠溺她的人了。

      “为什么你肩上会有六合星？你难道不知道，肩负六合星的人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杀我的对吧？对吧！”。

       她慌忙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昏抵不是的”

      “你走！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所有的一切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嘎然而止。

       她起身，打开了房门。一片刺眼的光像玻璃渣狠狠刺入他的眼睛。她的背影，淡淡的白色，倔强的瘦弱的她，如今竟然是要来杀他的敌人。

                                                          <六>

            “江南，我在这里。”她迅速抹掉泪转身淡淡地对着一脸慌张的男子说，“你去哪里了？我们都很着急，你还好吧？”。

           “我很好，没去哪，就是随处逛了逛”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总觉得她有些变化，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哦，对了，长眠，我已经找到了”“哦？好吧，现在马上启程去砚滴镇。”她看着身边这位缄默不语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总算找到了。

           当抵达砚滴镇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年末。各家张灯结彩，红红的灯笼印在水面上，夜色笼罩着小镇。有股淡淡的诡异，她早已察觉到。

        “现在我们该去哪里？”她对江南说。“说实话，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到此，去哪里，我也不清楚。”江南面露难色。其实这会他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要不了多久，烟空的生命就灰飞烟灭吧。“师兄，切忌不要为情所左右”长眠向江南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烟空忽然想起了母亲留下的锦囊，她素白纤长的手指伸入锦囊内，一些金色粉末飞跃而出，在空中形成几个字“弒魔昏抵之法，烟空昏抵同沉玄冥泉。”。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昏抵会那样说，她心中大痛。

        “冥泉在南部山底的地宫里。”长眠简短地说。

         进入地宫的那一瞬，她忽然忍不住想要哭，水晶铸成的宫殿，这是她曾经和他说过的。

          曾经，曾经究竟在她心中有多重呢，能不能抵过苍生？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苍生，比自己重要，也比他，更重要吧。

                                                   <七>

                再见到昏抵，他依旧一袭黑袍，如鬼魅般的笑容，充满诱惑。这种陌生的笑容令烟空感到无尽的窒息。

                 你始终还是来了。

                 哈哈哈哈！昏抵忽然大笑起来，那笑里充满了悲凉。

                 也难怪，这个世间，也只有你，能杀得了我。

                 她强忍住泪水。

                  “烟儿”他的语气忽然软下来，“我若答应你，我会和你同沉玄冥湖，剩下的七天，可不可以和我共度？”他终究还是屈服于不可一世的骄傲。他只想珍惜最后的七天。“好”烟空笑里含泪，两个将死的人，忽然心生苍凉。

              “烟空，不可以！他是魔，你不能信他说的话！”江南的声音传来。

              “放心吧，江南，谢谢你们的陪伴，保护的旅程就此为止吧。”，与此同时，昏抵忽然化作一阵烟包裹着烟空。烟空和昏抵瞬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烟儿，我会好好珍惜最后的这七天”，他的笑容逐渐恢复了原来的纯净与温暖，她也对着他的眉眼温柔地笑，倾国倾城。

               从那一夜，开始飘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缓缓掉落在她睫毛上，肩膀上，他替她轻轻拭去。她与他依偎在山洞里，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萦绕浅浅的回声，仿佛反反复复好多遍，每一遍都渗透到她骨子里，她嘴角一直挂着温暖的恬静的笑容，那般纯真又美好，这世间，还是什么值得她留恋呢，她已拥有了全世界啊。

             昏抵是一个魔，他从未怀疑自己是一个嗜血的魔，但烟空是他心里唯一一块灿烂的净土，是他黑暗寒冷一生唯一的暖意，时光纵然不可逆流而上，可他明白，过去的种种以及将要发生的种种恩怨情仇，都不及这一刻，他怀里的她，来得那般珍贵，爱始终让他妥协，泯灭了仇与恨。

           在这世间一个小小的角落，他们低声喃语，回声交织着雪花的痕迹，覆盖了每一寸回忆。七夜翻飞的雪，未停过，而她与他的幸福绵亘，超越了时光之外，已是永恒。

            她与他，跋涉千里，暮雪而来，只为了说一句再见。

           “我一直相信若是注定，定不会以相离为局。烟，我一直在等你，即使，是用我的命，来换最我们后一次相遇。”     

            她没有回复他，只是忽然如同一个婴孩般再也无法忍住那脆弱的平静，毫无章法地放声哭了起来，她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她只是紧紧抱住他，抱住这无法再继续抱住的躯体，无法再归属和拥有的他的灵魂，滚滚的泪珠从那如玉脂的脸上晶莹地掉落，如同这滚滚尘世间，一个一个消逝跌宕的灵魂，破碎成烟尘。 

           那天，年末。

           她与他站在玄冥泉旁，他说烟，你先后退后十步。“为什么？”她不解。“相信我，退后十步，好吗？”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听话地慢慢开始后退，他忽然转身对她笑了，那一笑竟然如同灿烂千阳般一扫密布的阴霾，那一笑也如同决绝地撕裂般，狠狠地撕咬着烟空的心，她不明白，这笑竟可以如此伤人。

       他割开动脉飞身一跃的瞬间“以后要好好地好好地代替我活下去”，昏抵没有给烟空任何反应的机会，血浸入清泉，像盛开无数接天红莲，妖娆又嗜血无比的曼珠沙华把烟空的整个神经都撕裂，她的双眸一次次被那艳丽的血色刺得几欲失明。当他沉入湖底的瞬间，湖面灵界瞬间封锁，凝结成冰，在她惊呼“昏抵！”的一瞬间，她已经和他生生隔离，她在冰面目睹他渐渐苍白的容颜，她无法停止内心一阵一阵地悲恸，把她拉向无尽的冰冷，比昆仑的千年冰雪更冷，她止不住地颤抖，这世上最冷的竟是人心。

       他用尽他所有轮回的机会，换来她的不死，因为他深知，她一死便灰飞烟灭永不超生，而他放弃转世的机会便可以一个人完成自弑，也就是所谓的弒魔。他真傻，他常常忘了自己是一个魔。

          终究是，再也不会相遇了啊。

          终究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暮色降临，整个小镇塌陷，刹那间山崩地裂。

          她跌跌撞撞狼狈地逃到藏身的山洞里。

          浑身的伤口，浑身的血痕，她目光坚定，她答应他的，要好好地代替他活下去。

          天下苍生无恙，太平盛世。

          她的心里住着苍凉的空白，岁月再也无法斑驳，因为再也没有他的存在。

         七夜雪的回声，来来去去，生生世世，轮回更替，只剩这回声，回荡在他与她已经不再存在的命运里，来回轮转，响彻云霄。

         茫茫的苍山白雪，片片的冷漠晶莹，掉在她肩上，发上，她在雪地里用手指划划写写，一直都是那几个字。

          她想，命运将她与他捆绑得如此之紧，以至于她无法忘却所有的过去，仿佛他和她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世间分开了的，是什么呢。

          没有回答。

          那些纷飞了千年的雪啊，昼夜不停，循环往复，却始终覆盖不了那几个字。

         “昏抵，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