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星空

作者: 张长歌 | 来源:发表于2023-12-08 18:07 被阅读0次

    整片星空盖在我的身上,

    我像一条河水里的鱼,孤独得像一块沉默的金子。

    那是初中二年级的夏天,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因为我和朋友决定去录像厅里看电影,我忘了我是怎么向家里人说的谎了,也忘了是因为什么才不愿意回家。我必须承认我在那时不是一个好孩子,当然,现在也不算是一个好人。现在一回想,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和朋友来到常去的那家录像厅,就在镇上高中学校的门口,可是它却关着门,我俩又没办法联系到老板,那个老板可是个好家伙,我想那会儿他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可还是能同我们这些小孩打成一片。看着上了锁的铁门,无奈之下,我与朋友轮流对着铁门踹了几脚后就离开了。

    我俩并没有走远,只是去了街对面的中学大广场,说是大广场,其实那是一座体育场,它是完全公共的,因为它的入口连门都没有。入口的正对面是大礼台,礼台前面是一根旗杆,旗杆上没有任何旗帜。大广场是个椭圆形,周围一圈是阶梯式的看台,这里什么人都可以进,所以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看台上什么人都有。

    我和朋友来到了看台上,爬到最顶端,我俩扶着栏杆,一边盯着对面的录像厅一边骂着那个老板。那时,我俩不知道几点了,可能是9点,也可能是10点,反正在一个没有夜生活的小镇子里,已经是很晚了。

    我俩骂累了,就坐了下去,偌大的广场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台下是黑洞洞的一片,举目望去,能看到的一切都被黑色笼罩着。然而我俩并没觉得害怕,是的,我现在能回想起,我俩没有害怕,就好像在那个时间里我们就该坐在那个地方。

    我俩像往常一样聊着天,然后就更累了,于是我俩躺了下去,盛夏时分的水泥看台上热乎乎的,从耳边吹过的风也是热乎乎的。渐渐地,我俩闭上了眼睛,像两个流浪汉一般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天没有亮,我感到了一阵眩晕,从我的脚下一直到头顶,我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眼睛辨认不出正确方向,而我的内心,被我在那一刻所看到的画面深深沉沉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片星空,月亮丢了,一颗一颗的星星聚在一起,聚成一片,聚成一段,聚成一条绵绵流淌的河流,它卷起的波浪是群星交辉的光泽,它泛起的浪花是仰望的人不曾触及的梦。我看到它们在旋转,在倾覆,每一颗在黑色幕布上的星星都是那么清晰可见,假如黑夜永不褪色,我想我就能数清我所看到的每一颗斑斑点点。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美妙的时刻——满眼尽是琉璃盏,举手便可摘星辰——我感到它们离我很近,近到只要我吹上一口气就会把它们吹散;近到只要我用手轻轻一拨,就能把它们握进手掌心。

    我望着星空,内心被填得满满的,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就仿佛我已被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抛弃,可我并没为此感到失落,我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想——天上的星星啊,你们中哪里才是我的家?

    那幅画面和那种感觉从那一晚开始便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它们总是很清晰,从来没有模糊过。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我听到了一首歌,一位姓李的南京市民唱的歌,他唱:让我再看你一眼,星空和黑夜,西去而转折的飞鸟,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哦,原来在那一晚,我体会到的东西叫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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