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给孩子们讲的两首诗，都和睡觉有关。
一首是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他客居京华，寂寞无聊，感受到人情的凉薄，于是失眠了：“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证据便是“一夜”二字。睡不着了，干点什么？陆游的办法是卧床听雨，一直到天亮。但那绵绵春雨，就是丝丝愁绪，如果心里装着点事儿，比如思乡怀人之类，很有可能就会失眠。
万俟咏《长相思·雨》：“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一声声，可见雨滴之稠密，一更更，可见夜之漫长。陶渊明说“不眠知夕永”，只有你失眠了，才知道夜晚有多漫长。长夜难熬，也得熬下去，万俟咏的办法，还是听雨声，绵密而冰凉的雨滴，落在芭蕉叶上，落在台阶上，其实最终还是落在失眠人的心上，而且一直到天亮。
纳兰容若《临江仙》：“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同样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心里想着一个人，也容易失眠。幽窗冷雨，一灯孤守，长夜难明，但我想，只要心里浮现着爱人的面影，总归还是温暖的。那么，如果你是一个痴情的人，听雨就是消夜的好办法。
今天还给孩子们讲了阮籍的《咏怀八十二首（其一）》：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不是每一个失眠夜晚都会下雨，没有雨声可听，还可以干点别的，“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阮籍用弹琴来打发漫漫长夜。月光照在帷帐上，夜风吹起了衣襟，诗人满腹心事，拨响了琴弦。
在失眠的夜晚，除了弹弹琴，还可以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陈师道《除夜对酒赠少章》：“岁晚身何托，灯前客未空。半生忧患里，一梦有无中。发短愁催白，颜衰酒借红。我歌君起舞，潦倒略相同。”
他说一年的时间就这样结束了，不知道这身子该将向何处寄托？大半生的都在忧患中度过，仔细想想，这简直是一场若有若无的梦啊！糊里糊涂老了，满腹的忧愁，无穷无尽的烦恼，催短了我的白发，憔悴而苍老的容颜，因为喝了点酒而浮现出红润的色彩。那么啥都别想了，我唱起歌来，你跳起舞来，半生潦倒，咱俩的情况差不多。
有老朋友伴着，这失眠的夜，不会太过孤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