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性空山

      偏爱空山寥寥。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空山，大约像王维的辋川，静得深绿，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平淡中亦有深情。

      小时候住在小镇，屋后有一棵槐树，又苍又老，偶尔下雨，听得见屋檐落雨的声音，而窗外的老槐，雨水里有点缥缈了，满枝的槐花，仿佛一山一山的潋滟的光，在我的目光里落水。

      从那时有了一个山光鸟语的梦。

      最好是山中微雨，最好有晚雾。友人自晚雾中行来，深翠湿人衣。像夏丏尊探望李叔同那样，道声随缘便修佛，自有无上清凉。

      山里也有一些有意思的人。

      比如草木君。

      在山里开民宿、贩茶。武夷山草木青绿，有时下雨，她在雨边屋檐下写字。一间茶室，几朵白梅，落笔俱是风林意。

      有时也吃瓜，不过是在溪边，着一身黑衫，又亮又有慈悲的佛意。有人说人生贵得适意耳，又有人说人间有味是清欢。她扶着老松枝，微笑如莲。

      比如陈粒。

      声音里有空山鸟语，深黑的眼妆又妖又媚，永远是行在时间之外的模样，过多的繁华徒增苍凉，陈粒，静默且清决的，一个人，任情飘荡。

    《种种》《远辰》，磨砂的质感，像黑夜里闪烁的衣饰的光。风流如少年，有时听到春夜优昙开花，有时听到惆怅。更多的时候，是隐藏在惆怅里的喜悦。

      比如竹久梦二。

      小像里是清冷、眉目间有山林气的日本女人，低眉垂首，细闻，有艳冶的味道，回首时分，也无风雨也无晴。

      比如松尾芭蕉。

      他的俳句美得近乎邪恶，涤荡得近乎妖娆。有人说王祖贤的聂小倩有妖气，松尾芭蕉亦是如此，即便发如雪、身已老。

      佛曰：“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缘起性空，性空缘起。”

      杳无音信，我性空山。